“出去出去出去!哪儿来的野孩子?认不认识林采薇?林采薇是谁啊,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我们宴家确实家大业大,但也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想着来打秋风啊!”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身金色长裙,贵妇打扮,但语气尖酸刻薄得很,骂完林灼灼姐妹二人,又开始骂身旁的女仆,“我花那么多钱养你们一群吃白饭的?随便就放人进来打扰我睡午觉,再有下次,直接给我卷铺盖,有多远滚多远!”
女仆低着头不敢说话。
外面下着大雨,林灼灼被挤到台阶边上,怀里小心护着的林真真也没好到哪里去,二人都被雨水浇了个透,活像两只惨遭遗弃的小狗。
林灼灼低头,看到林真真双颊通红,一探她额头,果然有些发烫。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把乞求的目光投向奚美云,试图说动她:“宴夫人,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们了呢,妈妈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把林采薇和奚美云以前的合照,连同林采薇出事前几天留下的信件一并递了过去。
奚美云却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避之不及,很用力的一巴掌拍在林灼灼手上,照片和信纸飞进雨里,瞬间沉入水洼。
林灼灼想去捡,刚转身,身后的屋门已经重重关上。
放她们进来的那个女仆尴尬地搓着手,看向可怜兮兮的姐妹二人,虽然不忍,还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二位林小姐,夫人是不会再见你们的了,快回去吧。”
林灼灼知道再恳求女仆也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可回哪儿去呢?
她们妈妈林采薇乘坐的渔船出事之后,第二天就有人来收走了妈妈的小饭店,连同住的那间小院子也被要债的一并收走了。
无奈之下,她们只能拿着林采薇留下的信件,用全身上下仅剩的三百块钱买了火车票来橘洲投奔妈妈之前的朋友奚美云。
炎热的夏日,火车上拥挤得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好在她们根本没有行李。
多讽刺,一无所有反倒成了她们彼时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
二十一个小时的站票,挥之不去的烟味和汗酸味,几乎让她感到头晕目眩。
可一路来的艰辛,都抵不过此刻内心的悲凉和难过。
林灼灼捡起水洼里脏兮兮的照片,照片里妈妈和奚美云亲昵地挽着手,妈妈的笑容狠狠地刺痛了她。
当初为了送无父无母的奚美云去帝都进修美术,林采薇以自己独自经营的小饭店做抵押帮她代了款。
奚美云说美术这个专业很烧钱,尤其是在帝都这样的地方,四年时间,林采薇为了帮助她完成学业,又欠下不少外债。
结果呢,奚美云刚一毕业,就突然销声匿迹了。
但那时候林采薇还是坚持相信奚美云只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并不是有意躲着她。
哪怕债务越滚越大,林灼灼也没听到妈妈有说过一句关于奚美云的怨言。
直到前不久,林采薇终于得知了奚美云早在几年前就嫁入了豪门,这几年在橘洲混的风生水起。
可饶是如此,林采薇还是愿意等奚美云给她一个解释。
甚至给林灼灼和林真真留了信件,直言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就让姐妹二人去投奔奚美云。
结果呢,奚美云甚至不肯承认认识她们。
“姐姐,还好妈妈没看到,不然该有多伤心啊。”林真真抱着林灼灼的腰,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林灼灼心疼得厉害。
突然遭到这么大的变故,流离失所,身无分文,除了一个还等着依靠她的妹妹,别无所有,大脑麻木得快不能思考。
她拉着妹妹转身要走,余光瞥到侧面玻璃花房里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清瘦,肩宽背薄,穿着白色棉麻的中式衬衫,黑色长裤,只是形散意懒地垂手站着,便有种脱尘的气质。
略长的黑发下,露出一双乌漆深邃的眼睛,含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凉凉地看着林灼灼。
林灼灼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紧。
自己应该……不认识他吧?
一个穿着西装马甲,梳着背头,带着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男人撑着黑色大伞走了过来。
他停在林灼灼和林真真面前,面带笑容温和礼貌:“林小姐,少爷想请你们过去聊两句。”
林灼灼皱眉,视线越过青年男人看向花房后面的少年,他薄唇微勾,也正看她。
那漫不经心的视线,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她犹豫了很短的片刻,点了点头。
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退无可退,也不怕别人有所图谋。
花房里氤氲着略浓的花香,林灼灼站在门边,看到檐外一大丛山茶开到极盛。
却不及少年眉眼秾艳。
“没地方去?”少年先开口了。
林灼灼用力地点点头。
少年抬眼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又缓声说道:“我缺个洗衣做饭,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助理,留下试试?”
林灼灼毫不犹豫,举起手:“我可以!我非常会做饭,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妈妈的饭馆帮厨了!”
语速飞快,生怕面前的人后悔。
她还没成年,出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工作,再这样下去,妹妹就要被孤儿院的人带走了。
少年眼里没有半点异色,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又说:“不过工资的话……”
林灼灼连忙说道:“只要能包吃包住,供我妹妹上学,就足够了!”
少年单眉微挑,问:“只用供你妹妹上学?今年九月开学你就高三了吧?不想读书了吗?”
林灼灼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力摇摇头:“不想了。”
她一点也不敢贪心。
少年再没多问。
确实,他何必关心这些。
林灼灼有些紧张地捏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袖,等少年开口决定她的去留。
故意似的,他多看了她好几秒,才不紧不慢说道:“刚好我有些饿了,去厨房给我做碗小吊梨汤,我要是满意,你就留下。”
林灼灼大喜过望,乖巧道:“请带我去厨房。”
少年看她一眼,微忖片刻,不知道想了什么,才又说:“先去换身衣服。”
“没事的,只是衣服湿了点……”
“我介意……会弄脏我的厨房。”少年眸色一沉,吩咐身侧的青年,“西川,带她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