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宫人就像红了眼的野兽，丝毫不顾往日的姐妹情分，也没有一点礼让谦和，在那几只翠鸟面前凶相毕露。
在争夺之间，鸟笼被打翻在地上，那些女子也不管仪容仪态，扑上去就抱住鸟笼不放。
一个凶悍的女子举手就给那个坐在地上抱着鸟笼的女子一巴掌，打得她的脸一下子就红肿了起来，两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第三个女子却趁这个空隙，把地上的鸟笼抢到手了。
她伸手去捉住鸟笼内的翠鸟，正要拔羽，没想到另一个宫人发现了，伸手去抢夺那只翠鸟。
两人争执不下，都想把那只可怜的翠鸟拿到手。
接过两个人谁也不让谁，那只翠鸟竟被她们一人一边徒手撕开了。
温热的鸟血贱了一身，但她们一点都不在乎。
她们在乎的是那些鲜红的血会不会对手上只余下半边的翠羽造成污染，仿佛对她们而言，手上失去生命的翠鸟不过是一件破了的衣服罢了。
满地都是翠鸟的鲜血。
有用的翠羽被她们紧紧地捏在手上。
没用的羽毛和翠鸟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秦青青早就不知去向，大概是早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离开了吧？
整个司珍房一片混乱，金丝银线都被扯断，玉石珠子也被打翻在地上。
还有好几个宫人趁机浑水摸鱼，把那些金片藏在了鞋袜之内。
但即使大殿那边动静那么大，朱司珍和司珍房原有的宫人并没有
任何行动，甚至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她们。
她们都在抢夺翠羽和金线，只有顾司司一人呆若木鸡。
她不是不知道翠鸟的重要性，但要她像她们那般，她自问做不到。
得到所需物料的宫人一一离开司珍房，即使是没能集齐的宫人，争又争不过他人，只能伏在地上像市井乞丐那样寻找些残羹冷炙，直到地上再也寻不到可以用的翠羽了。
连最后一个宫人都离去了，顾司司看着炼狱一样的司珍房，叹息一声。
看来，这关她是过不去了。
“司司。”
她转身离去之际，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顾司司转过头去，看到声音的主人正在看着顾司司空荡荡的手。
“朱司珍。”
她的语气十分颓然，就像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朱司珍环顾了一周，对眼前的局面没有一点意外。她身后迅速走出一群宫人，每个人手上都拿了好些清洗工具，开始打扫。
朱司珍走近了顾司司，拿出手帕擦了擦她被溅了一滴鸟血的脸，关切地问，“你没有去取羽？那你怎么做竹叶钗？”
顾司司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宫人麻利地把翠鸟的尸体扔到一个竹篓子里，然后开始用抹布擦去地上的鲜血。
顾司司颓然地说，“但要奴婢亲手取羽，奴婢做不到。或许奴婢可以再想想其他法子。”
朱司珍指了指地上的血迹，对顾司司意味深长地说，“在宫中就是这样，你不杀伯仁
，伯仁也会死，你的慈悲救不了多少翠鸟，那是它们生存在这世上的任务，是它们的命。”
“它们的翠羽能点缀主子的发鬓，哄得主子开心，也算是它们的造化了。”
顾司司对朱司珍的话不予苟同。
在她看来，与其因为一身翠羽而遭到如此残忍的对待，还不如像平平无奇的麻雀一般，起码还能在田野郊外自由自在。
但她不敢说这话。
在宫内的这段日子已经把她的锐气磨平了不少，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只逞一时之快，反而懂得凡事徐徐而图之，反而能达到不一样的结果。
所以面对朱司珍的话，她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再多的话。
朱司珍也知道顾司司有转机的坚持，苦劝也是无用，只能摇摇头。
“翠羽是没有了，你即使想要用其他物料来做竹叶钗，也不能没有了金线。这个你就拿着吧。”
朱司珍伸出手来，手上拿着一捆金线。
顾司司见状并没有伸手接过朱司珍的好意，反而连连摆手。
“朱司珍，这要不得啊！要是被那些嚼舌根的人看到，只怕您会因为奴婢惹上大麻烦的。”
“您的好意奴婢十分感激，只是如果因为奴婢之事害了您，奴婢会悔疚一生的。”
朱司珍见她坚持如此，也没有勉强她，只是把那捆金线收了回去。
但朱司珍的话也提醒了顾司司，她必须要找到坚固的物料去承托竹叶的造型，不然即使她想出应对
翠羽缺失的方法，没有支撑物也是不成的。
眼看司珍房的宫人已经把地上打扫了一半，顾司司如梦初醒地对朱司珍说，“多亏朱司珍的提点，奴婢这就去寻一下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物料。”
朱司珍点点头，便让她去了。
宫人还在清扫，并没有因为顾司司的低头寻找而停住手上的动作。
眼看地上可以寻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了，顾司司在地上寻了半天，才寻到了一束绒线、半块皱了的金片和断成一小截的金线。
那几样物品要不是滚落在放笼子的桌子脚下，被其他宫人忽略，想必也到不了顾司司的手中。
虽然顾司司暂时还没想到用这些边角料来做什么，但她还是把地上一切能寻到的东西都拿上，以备不时之需。
转身之际又被她发现脚边有一粒被人踩扁了的金粒，她也不嫌弃，弯腰就把它捡了起来，吹吹灰尘就揣到了腰间。
她在入宫之前就对金子银钱十分爱惜，掉地上的一文钱也会捡起来，在她看来，踩扁了的金珠子也是金子，即使用不到竹叶钗上，也能用到其他地方，而不该被人当成垃圾一样丢弃。
眼见地上再无可寻之物，顾司司才住了手。
她把手上拿到的物料给朱司珍看了一眼，苦笑地说，“就只有这些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不过事在人为，尽当努力就是了。”
朱司珍也笑了笑，“难得这种情况下你还能这样想，也是个
通透的姑娘，去吧，时间不多了，明天正午，我就在这里等你的竹叶钗呢。”
顾司司回以一个笑容，便捧着那些边角料回红莲下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