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感叹一句, “俗话说得好,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娘娘自然想亲力亲为,每一个女子都过目,才能放心。”
慎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良久,他才说道,“她,她最近怎样?”
“谁?”李公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慎帝又摇了摇头,“没有谁。”
李公公看到慎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想起了他在其他宫人口中听到的关于陛下和一个宫女的传言,马上想到陛下口中说的那个女子,应该是顾司司了。
李公公擅长揣摩圣意,马上说,“陛下富有天下,什么样的女子不可得?眼下还是皇室的开枝散叶,延绵子嗣最为重要。”
“奴才虽然是个没有子孙福分的,但也听过坊间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承欢膝下,儿孙满堂的愉悦,也是十分难得的。”
“想当初,先皇登基之前就已经有了正妃一人侧妃三人,房内的侍妾也有五六个之多,孕育了一子两女,子孙延绵,这才是多福添寿的吉像。”
慎帝知道李公公所说的话句句在礼,他既然登上了这个高位,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再也不像当初在慎地那样自由自在了。
这就是他人口中所说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他经历了那么多,才把御玺紧紧地捉在手中,连朝中的大臣,也一个一个被他收为己用,要他放弃眼前的一切,他又做不到。
他闭上了眼睛
,思绪万千。
“走吧,摆驾紫嬗宫,朕想起已经很多天没有向母后请安了。前几天政务的确繁重了些,今天难得闲下来,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李公公闻言一喜,“陛下想明白就好。奴才这就去安排。”
慎帝不想惊扰母后,只想母子两人安安静静地说一会儿话,便也没有带上许多宫人,只带了两个宫人和李公公,四个人就往紫嬗宫去了。
还没靠近紫嬗宫的门口,慎帝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以往的紫嬗宫一向清净,宋太后也不喜喧哗,其他宫人也是知道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是谁人这么无礼,在院子里如此吵闹?
紫嬗宫的一个小宫女首先发现了陛下和李公公,正想跪下行礼,但慎帝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小宫女不明所以,慎帝身边的李公公这才把那个小宫女拉到一边,小声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宫女说,“宋大人把司司姐姐送过来的那天,明珠姐姐见有紫嬗宫门外有一个女子在探头张望,衣着打扮与宫中女子迥然不同,宫里的侍卫看见了也没拦,明珠姐姐觉得十分好奇,便上前询问。”
“一问才知道那是莫桑国来的公主,好像叫什么娜,奴婢记不太清楚了。明珠姐姐问她为何在此,没想到她说得一口流利的凉凌国语言,说是刚刚她也在御花园,特意过来看看刚刚晕倒的宫人怎
样了。”
“明珠姐姐不敢做主,进去问了娘娘,没想到娘娘跟这个女子一见如故,觉得她直爽不做作,竟跟她说了好久的话。这不,今天又把她召来,让她跟娘娘说莫桑国的风土人情呢。”
那个小宫女说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李公公还是听明白了,他把小宫女的话复述给慎帝,慎帝这才想起当日把塔塔娜遗忘在御花园这事。
这几天朝中之事也让慎帝十分焦头烂额,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想起这件事,更没有想起塔塔娜这个人。
要不是今天在紫嬗宫看到她,慎帝还以为塔塔娜等人参加完登基大典后,便不告而别,回到了莫桑国呢。
虽然不告而别并非一个附属国对君王国的礼节,但慎帝知道塔塔娜的性子,甚是率性,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能。
但此刻在紫嬗宫看到塔塔娜在母后面前,哄得她如此开怀,慎帝的眉头却是紧蹙的。
他一步一步走进了紫嬗宫,沿路的宫人纷纷下跪,正在说笑的塔塔娜有所感应,也停止了说话,看向慎帝的方向。
慎帝径直走向宋太后的面前,向她请了安。塔塔娜也依照莫桑国的礼仪,跟慎帝行了礼。
“朕想和母后说几句话,你们都退下去吧。”
慎帝转身,向跪了一地的宫人抬了抬手。
那些宫人依言退下。
塔塔娜向宋太后说,“陛下要跟娘娘说话,那我也回去了。”
宋太后面露笑容,点了点头,“等本宫得空了
,再让你进宫来,本宫还没听够呢,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只要娘娘喜欢就好。”
塔塔娜向宋太后和慎帝俯身行了个礼,没有多加留恋,便离开了紫嬗宫。
整个院子就只剩下慎帝和宋太后两人了。
“母后,这里风大,孩儿扶您进屋子去吧。”
慎帝上前想要扶宋太后的手,没想到她只是一笑,“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都烦闷了,好不容易出院子一趟,才呆多久啊,又要进去?”
慎帝这才想起这些天的确没到紫嬗宫问候母后的身子了,不禁有些愧疚。
“母后想在院子里多留一会儿也无碍,儿臣陪您一会儿在这里说说话。不过您先在这里等一下,儿臣先帮母后去取件斗篷来吧。”
他正欲转身进殿内,但宋太后却伸手把他捉住。
“母后?”慎帝有些疑惑。
“母后不冷。母后就是想身边能有几个人陪着说说话罢了。”宋太后望着慎帝的眼睛,意有所指。
“但母后不是不喜热闹吗?前些年紫嬗宫有几个多舌吵闹的,惹母后不快,最后还被赶到其他宫去了呢。”
慎帝四两拨千斤地说。
宋太后叹了一口气,“那是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母后老了,心境和以前大为不同了,现在母后就喜欢热热闹闹,吵吵闹闹的日子,现在的紫嬗宫太冷清了,整个皇宫也太冷清了。”
慎帝看着宋太后昔日的青丝,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白发,连眼角都
爬了些许细纹,不过是四十不到的女子,却静得像庵里的师太,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就像死水一般。
他竟一时硬气不起来,连想好的拒绝的话语也一句说不出来了。
“但凭母后做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