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经历了昨日刺客一事,李淳秋便分外紧张,生怕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殿下身上,所以当洪涛拿出那个陶瓶时,李淳秋下意识要阻挡。
洪涛笑了笑,“水蛭而已,看把你们都吓成什么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把陶瓶上的封口拆开,然后把陶瓶稍微倾斜,让慎王和李淳秋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李淳秋看着瓶子里蠕动身子的水蛭,神色有些讶异,“你打算用这水蛭来做什么?”
洪涛挑起了其中一条黑漆漆的水蛭,“那当然是先帮宋妃娘娘把伤口上的毒血吸出来了。”
李淳秋见状连忙摆手,“娘娘千金之躯,怎么可能用这种污脏之物?你是从哪里弄来这水蛭的,还不快快扔了?!”
“扔了?”洪涛斜着眼看向李淳秋,“你可知道这水蛭是我一晚上没睡,在沟渠内一只一只扒拉上来的。”
沟渠?!
李淳秋的眼睛瞪得巨大,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用水蛭吸取腐败的血液,这个方法在《神农本草经》上早有记载,但沟渠中流动的并非可以饮用的活水,正正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李淳秋不管这水蛭得来如何费力,他只知道娘娘的身躯异常尊贵,万万不能和沟渠中掏出来的水蛭搭上联系。
他竭力向慎王殿下解释,在娘娘身上用这水蛭的不妥之处,意图阻止洪涛把诊治继续下去。
洪涛夹着水蛭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也好奇,慎王到底会做出怎
样的判断。
慎王静静地听李淳秋说完,然后反问了一句,“那母妃身上的毒血,你可有办法彻底去除?”
这句话直接把李淳秋问哑了,他神色有些惭愧,半响没说话。
慎王见状直接转身,对洪涛柔声地说,“先生,就按你原本的做法去做吧,不要把李太医的话过于放在心上,他也有他的考虑,只不过是立场不一样而已。”
洪涛却并没有打算闭嘴,他一边把手中的那条饿极了的水蛭,用长木条夹到了宋妃的伤口处,一边不经意地说了句,“除了这个水蛭吸血的法子,还有另外的一个途径,只是没人肯用而已。”
赵洵和李淳秋不约而同地神色一闪,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的确,用活人吸取毒血也是一个办法,只是这金花间银七步蛇毒性实在太强了,先不说能不能在毒发之前,把伤者所有的毒血吸出。
假如负责吸取毒血的人口中有任何伤口,又或者在吸血的过程中不经意把毒血咽下,那只和被咬者殊途同归了。
简单来说,活人吸血这个方法,幸运一点的情况是一命换一命,如果两人都不够幸运,那就只能同奔黄泉了。
这就是为何没有医者会亲自上阵,为伤者用这种损己利人的事。
医者惜他人命,但往往更惜自己的命,看赵洵年过花甲,但还是每天风雨不改地演练着《五禽戏》便可见一斑了。
而且医者骨子里多少有些自负,
如果以这副可以拯救很多病患的身躯,去换取一个人的安全,除非那个人是挚爱,不然总会觉得有些不划算。
因为,你对一个人的慈悲,献上了自己,实际上却是对万千人的残忍,因为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牺牲,错失活在这世间的机会。
洪涛并没有把话挑明了说,但赵洵和李淳秋同为大夫,自然知道个中的道理。
幸好慎王一心扑在了宋妃娘娘身上,并没有揪着那句话不放。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只吸饱了毒血的水蛭,浑身圆滚滚的,行动十分的迟缓。
洪涛把那种用过的水蛭用便长条夹走,随手放在了宋妃娘娘床头放置的一个青花瓷盘里,那只肥胖的水蛭在瓷盘里挣扎了几下,便躺着不动了,显然已经死去。
也不知道那水蛭是精疲力尽而亡,还是不堪这金花间银七步蛇的毒性,活生生比那些毒血毒死。
洪涛又从陶瓶中夹出一只差不多大小的水蛭,又放在了相距第一只水蛭吸血的地方不远处,继续让那条精神甚佳的水蛭,接替它同伴的工作。
如此这般,当旧的水蛭已经吸不动了,便又关上了一条新的水蛭。
连续不间断地用上了三四十条水蛭后,宋妃下肢上的青紫花斑已经明显消退了不少,但刚刚被水蛭吸血的地方,却留下了数十个鲜红的口子,无一例外地正往外一点点渗出了鲜红色的血。
慎王站在宋妃床边,对她的每一个
表情都十分在意,当看着宋妃血流不止,镇定自若的他也不禁有些担忧。
于是他问了一句,“这伤口怎么像止不了血一样?如此下去,只怕母妃的血都要流尽了。”
洪涛离慎王最近,自然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安抚慎王,“先不要急,还有这个呢。”
洪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木盒子,并不急着打开,反而转身问起赵洵来,“你不是医术冠绝天下吗,那你快来猜一猜,这木盒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眼下宋妃血流不止,那么下一步,洪涛要做的事,便是要为她止血。
赵洵快速地想了一下,马上说出了白及、艾草、侧柏叶这三种止血良药。
但洪涛摇摇头,“活物。”
“活物?!”
赵洵一时回答不上来,一旁的李淳秋也只能干着急。
“莫非是蜂针?!”
突然,沈飞雪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出。
洪涛对沈飞雪的答案十分满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木盒,木盒中有一个布包,隐约可以听到昆虫扑打翅膀的嗡嗡声。
沈飞雪看出那个布包用料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她天生鼻子灵,竟隔着那么多人,依然能闻到这布包散发着一种独特的药材气味。
洪涛让一旁的沈飞雪倒来一杯茶水,浇在了那个布包上,很快那种嗡嗡声越来越弱,最近一点都听不到了。
这个时候洪涛才把布包轻轻打开,把里面的蜂子一只又一只地夹出来。
那
些蜂子每一只都有半个拇指甲那么大,虽然还在艰难地扑打翅膀,却不能飞起了,只能半生不死地在盘子里一点点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