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公公一路小跑回到了画苑，引来了画苑其他人的侧目。
他刚踏进门，那个错拿画卷的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声泪俱下。
“莫公公，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过来画苑都有一段时间了，竟然还分不清大典用的画像和常画，真真的该死，但请莫公公看在奴才家里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看顾，为奴才求求情吧。”
莫公公见他如此，也不忍苛责，只是摆了摆手，“你今天时运高，碰上了皇后娘娘和宋妃娘娘心情好的时候，倒是没有生多大的气，只是让我回去好好管教下面的人罢了。画像我也换回来了。”
那个小太监闻言，连忙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和鼻涕，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奴才还以为今次死定了。”
莫公公看了看手中的卷轴，再看向那个小太监，“皇后娘娘不罚你，不代表我不罚。皇后娘娘今日仁慈不追究你的罪责，不代表天天如是，既然你做错了，就应该负上相应的责任，也让你长长记性。”
“去领十个板子，算是小惩大诫了，你不要生莫公公我的气，我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
那个小太监自知如果没有莫公公的周旋，只怕这件事不会如此轻易揭过去，况且这本该由他这个做错事的人亲自向郑后娘娘请罪，但莫公公却替了他去，他对莫公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半分怨恨？
“奴才知晓
了，这就去领罚，多谢公公大恩。”
那个小太监朝莫公公叩了三个头，便退出了画苑。
莫公公拿着那幅转轴，转身走进了寝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终于舒了一口气。自从知晓画像错呈开始，他的心就揪了起来，生怕因为这幅画像，在宫中掀起滔天巨浪。
但现在看起来，两位娘娘并无异样，他提起来的心才真真正正放松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把手上的卷轴打开，仔细地查看，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莫公公看了看窗外，已经响午了，想必顾司司还在阁楼整理书籍画册。
他想，还是先把剩余的一点点修复工作完成了，把这个卷轴交还给顾司司为妙。
毕竟这个卷轴留在画苑，并非一件好事。
他把修复画卷用的剪子重新拿出来，开始一步步地完善昨夜留下来的收尾工作。
本来这幅画就已经修复了三四天时间了，已经修复得八八九九了，莫公公只需要稍微再修整补充一下缺色的部分，便能恢复如初。
他望着修复好的画像，感概万分。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先皇用这样细腻的笔触，去描绘和这个女子相处的点滴？
但这个女子怎么最后没有进宫里来，成为先皇的嫔妃？
顾司司曾说过，那是她姑姑给她的遗物，但画像上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顾司司看起来也有那么大了，那她的姑姑，现在岂不是有三四十岁了？
在一生最好的年华
得遇先皇，还能获得先皇与别不同的偏爱，是天下间多少女子求也求不回来的福分，但这个女子却至死都没有踏进皇宫半步。
要是说先皇只是一时兴起，喜欢上这个民间女子，过了一阵子就厌倦了，所以没有纳她进宫，但后面入宫的宋妃娘娘却与这个女子如此相像，想必并非偶然。
以先皇天下之主的地位，有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莫公公对画上女子的身份越发好奇。
他拿起那个修复完成的卷轴，走出了寝室，走向画苑阁楼的方向。
如他所料，顾司司正在一堆铺满尘埃的陈年书册中打扫着，阁楼被她扬起的尘埃弄得烟雾弥漫的样子，莫公公忍不住连连咳嗽了几声。
顾司司听到咳嗽声，这才停下了打扫，好一阵子，莫公公才看到了灰头灰脸的她。
“我的小祖宗啊，谁让你把我的书弄成这般模样？我好不容易才找人分门别类整理好的。”
莫公公看着顾司司把他好不容易网罗回来的古册翻得乱七八糟的，不禁有些心痛难耐。
顾司司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奴婢本来是想选几本来看，但看到那些书都铺了满满的尘，一下子没闲住，于是给稍微清理了一些，没想到反倒给公公添麻烦了。”
莫公公如何看不到她的那些小心思，直接把话说破，“你说你半天的时间，翻了几本书了？不想看书就直说，净想出这些偷懒的小门路。”
顾司司
的脸灰扑扑的，但眼睛还是明亮的，一下子看到莫公公手中的卷轴，正是她给他修复的那一幅。
她眼睛登堂亮可以来，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巴巴地往莫公公身边去，“莫公公，奴婢这卷轴可是修复好了？”
莫公公本想把卷轴递给顾司司，但看到她双手脏兮兮的，又抽回了手。
“修复好了。但你这手太脏了，净了手再来拿。”
顾司司举着她那双爪子看了一眼，马上飞奔下了阁楼，洗净反复洗了好几遍手，才迫不及待地回到莫公公那里。
她伸出手，像是向他确认般，“公公您看，奴婢洗好了。”
莫公公这才放心地把卷轴交还给她。
顾司司一接到卷轴，马上当着莫公公的面打开来看，她一边扫视当初破损的部位，一边连声感叹。
“不愧是公公的手艺，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修复的痕迹，竟像原本的样子，看来奴婢是找对了人了。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公公才好，只能下辈子为牛为马，才能报答公公一二了。”
莫公公听到她那番说辞，不禁失笑，“为何要下辈子才能为牛为马报恩，这辈子就不打算报了？”
顾司司没想到身为画苑管事的莫公公也有如此风趣的时候。忍不住掩嘴笑了。
“这辈子恐怕不行了，奴婢这辈子轮转为人，自然不能为牛为马了，所以只能寄望下辈子了。”
莫公公更是笑得人仰马翻的，“敢情你说的要报恩
的话，就是给公公我画大饼不成？”
顾司司也跟着笑起来，“画的大饼也是饼，昔日还有望梅止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