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太监到了画苑以后,巴巴地把手中的卷轴双手交给了等候已久的孙嬷嬷。
孙嬷嬷接过卷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太监。
“劳烦公公大热的天气走这一趟,这些银子就当是给公公喝茶去了。”
小太监假意推辞说,“都是份内的事情,那里还敢要嬷嬷的赏银。”
孙嬷嬷久在深宫,自然知道那些托词,于是说,“那不是嬷嬷给你的赏银,是郑后棉娘娘的恩典,你就安心收下吧。如果画得好,娘娘觉得满意,到时候画苑上下都有赏了。”
小太监听了这话更是喜不胜收,他伸手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银子,连声谢过
“那我先把画像拿给皇后娘娘过目,她要是看过觉得没问题了,我再把画像交还,不会碍着你们的活。”
孙嬷嬷拿着卷轴,转身踏出了画苑的门。
由于担心郑后娘娘焦急要看画像,孙嬷嬷也不敢在路上耽搁太久,加快步伐,很快就到了郑后娘娘所在的逐月宫。
孙嬷嬷把手中的卷轴呈上,郑后娘娘接了过去后,问了句,“画苑现在还是很忙吗?
孙嬷嬷回答道,“忙是忙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有条不紊的,而且他们的掌事莫公公今天不当值,也不在画苑,奴婢过去的时候画苑的宫人没找到先皇的画像,最后还是在莫公公的住处找到了。”
“听那个小太监说,这几天莫公公都在连夜装裱历代君王的画像,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所以他过去的时候莫公公还没起床,还把那个小太监责骂了一顿呢。”
孙嬷嬷不解地说,“慎王登基的日子都没几天了,莫公公居然还有心思睡觉,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居然还没起来。”
郑后娘娘闻言一笑,“你不知道这位莫公公,脾气十分古怪,尤其不能在他睡觉的时候打扰他,不然准挨一顿骂。”
“但他那门裱画的手艺无人能及,辨画识字的能力也是出神入化,真迹仿制,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先皇在的时候,经常把各地上贡的名家画作交给这位莫公公鉴赏,总能说对八九分。”
“而且只要画苑能把工作按时做完,本宫不会管他们具体是怎么安排的。”
孙嬷嬷点了点头,“是奴婢多言了。”
郑后挥了挥手,“你们都先退下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下。”
“是,奴婢告退。”
孙嬷嬷挥了挥手,殿内的所有宫人便跟着孙嬷嬷的步伐,退出了逐月宫。
偌大的逐月宫就只剩下了郑后娘娘一人了。
郑后把手中的卷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喃喃地对着那个卷轴说,“陛下,你的好孩儿很快就要登基了,这就是陛下对臣妾陪伴你二十多年的回报吗?”
她神情一下子变得伤感起来,“臣妾和陛下携手相依,臣妾未曾背弃陛下一毫半分。陛下在前廷冲锋陷阵,臣妾便安于深宫之内为陛下打造一个祥和有序的后宫。”
“但是最后陛下却留给了臣妾这么的一个摊子。陛下想让我这个无儿无女的皇后,以后怎么面对群臣?以后,不过是在宋妃女子脚下摇尾乞怜,艰难度日罢了。”
郑后叹了一口气,她和先皇虽然不见得有多少儿女情长,彼此的结合也不过是互相成全罢了。
他许诺她皇后之位,她背后的郑氏家族,则为他在争夺皇位的战役中保驾护航。
但毕竟相处二十多年了。郑后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了颇有手腕的一国之母,后宫之主,郑后则习惯了和先皇并肩,接受群臣的朝拜。
先皇对她说不上冷落,甚至帝后两人也有相处融洽的时光。
他对她也有温情,但是不多?这一点点的好,足以让郑后在先皇离世后,依然时时回想昔日的日子。
只是,不能和先皇同偕白首,今后的日子只能看着冷冰冰的画像,缅怀过去,这对于郑后而言,不得不说也是一种遗憾。
她轻轻地抚摸那个卷轴,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把画卷慢慢地打开。
历代君王的画像郑后娘娘并非第一次见了,一般都是身穿黄袍正襟危坐地坐在龙椅之上。
但这幅画,骤眼一看,不仅用色轻快,连画上的内容,也跟历代君王的画像没有一点相通之处。
而且这幅画首先吸引她的并非春意盎然的山水之景,反而是画上的那一个女子.
这女子......
看模样就是宋妃刚入宫的样子,但郑后认真看了,又觉得画像上的女子,和宋妃又有些不一样。
卷轴上的那名女子眉眼如画,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爱意,她虽长得极美,但眉目处却自带一股英气。
她倚在栏杆之上,正认真地侧耳倾听。
这和宋妃眉目中的婉转柔情有点不一样,特别是和先皇相处之时,宋妃更像小鸟依人,柔弱惹人怜爱。
凭借着这一处细微的差别,以及郑后和宋妃相争多年,她敏锐地察觉,画上的女子并非宋妃。
只是两者十分相像罢了。
那么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郑后认真地把画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认真看了,想找到关于这个画像上的女子身份的蛛丝马迹,直到她的手停留在画像上那个吹箫的男子身上。
那个吹箫的男子衣带当风,飘逸如仙,毫无疑问,那是与郑后相伴多年的先皇陛下。
郑后甚至能从画像中的男子眼中,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情意。
她从未见过先皇以如此灼热的眼神看着其他女子。郑后也并非未见过宋妃一开始受宠的样子,但绝不是画像的这般模样。
而且画中的这个地方郑后曾经去过。
那是她刚入宫成为皇后时,首次和先皇微服私访,曾经到过的一处地方。
那里就像画像描绘的那样,有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湖边开满了海棠花,也不知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人为种上的,反正那片海棠花开得正艳。
当时她还曾跟先皇感叹,这海棠花开在了无人烟的湖边,只怕是辜负了这春色了。
先皇当时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她的话。
郑后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子,只记得当年的一些零碎片段,具体的细节竟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就连先皇是怎样遇到画上的那个女子,和她又有怎样的故事,郑后更是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