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幅画慢慢地展开，莫公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特别是当他看到画上吹箫的男子，更是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司司，你这画......”
顾司司没有察觉莫公公的神色有异，连忙问道，“莫公公，我这画是不是没救了？”
“你这画怎么来的？”
莫公公望着那幅画像上的两人，神情有些莫测。
“实不相瞒，那是奴婢的姑姑留给奴婢的遗物。”顾司司如实回答道。
“遗物......”莫公公迟疑了一下，“你姑姑她......”
顾司司神情有些黯然，“前不久，她因病离开了，临走前把这幅画像就给了我，聊当留念。”
莫公公叹息了一声，“你家姑姑，可是画上的那个女子？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吹箫的男子，应该是仙逝的陛下。”
顾司司原本有些侥幸心理，但没想到莫公公眼神如炬，居然一下子就看出端倪来了。
他仔细地查看画像的用笔着墨，还有人物的相貌神态，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先皇的墨宝，连那个佳人的发丝都缕缕分明，头上的发簪点缀也描画的极为细致。”
顾司司见莫公公对这幅画像爱不释手的样子，十分诧异他不仅认出了画像上吹箫的男子正是先皇，连这幅画像也是出自先皇之手。
因为他的语气并不是询问探究，而是陈述自己的见解。
而且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猜测有误，那种自信是源自于莫公公混迹画苑多年，为先皇裱过无数的字画丹青，自然对先皇的笔法勾勒瞭如指掌。
顾司司在一旁，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把这幅画像带到画苑，到底是对是错。
但当顾司司看到画像损毁的时候，她心乱如麻，一心只想尽快修复好它，然而自己又困在这里，不但无法出宫，连和亲人见面也属奢侈，除了宫中的画苑，她别无他法。
她带着恳求的语气，跟莫公公小声地说，“奴婢向来敬重公公，而且此番有求于人，奴婢也不好隐瞒，公公明察秋毫，这画像的确是先皇赠与我姑姑的。”
“只是我姑姑生前特意嘱咐，这画像只供奴婢留作念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我本不想违背姑姑的意思，但事出突然，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找到公公您......”
莫公公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卷好，望着顾司司说，“你说的我都理解，这件事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只不过这画像损毁得有些严重，我一时三刻也修复不了，不如你把这画像留下，我私下帮你重新装裱一下，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二。”
“这画像上的女子，模样和宋妃娘娘有八九成的相像，但我知道这人并非宋妃娘娘，要是被外人知晓，只怕又是一场风波了。”
“我一个在后宫讨生活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既然放心把画交给我，定是信任我的，我一定会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顾司司见莫公公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得觉得自己是找对了人，连忙谢过了他。
莫公公把卷轴锁在了画院内室的抽屉之中，便像往常那般，要来检查顾司司的笔墨了。
虽说顾司司平日不太接触纸笔墨砚，但顾玖自小对她要求严格，每天必定要练字三四幅，第二天早上请安的时候检查功课，久而久之，顾司司的那一手字，还算看得过去。
而且宋若延在教导她经商之道时曾告诉她，以后如果有机会管账理财，那一手字要是写得不够好，那账本看上去凌乱不堪，别说其他人看不明白，甚至时间久了，连自己也看不出当初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他一笔一划地握住她的手教她，她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也曾刻苦练字了一段日子，直到顾玖勉强认可了她的书法。
至于绘画......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莫公公亲自教了顾司司好几次运笔着墨的要点，但顾司司总是不能理解画中的意境，不是着墨不足，就是过于刻意，始终不能让莫公公满意。
画苑的地板上丢满了顾司司绘画时产生的废纸团，画苑里的其他人纷纷摇头。
直到顾司司按照莫公公的要求，勉强绘出了一幅山水远景图后，莫公公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你，照着临摹都画成这个样子，此处有一个亭子，你的画上怎么没有？还有此处的栏杆破损了一块，你也没画出来。”
顾司司惊讶于莫公公观察入微，连那么小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司司内心悱恻，她本就是为了偷懒，所以才把这些她自认为不重要的细节一笔带过，没想到莫公公却十分执着，一定要她按照那幅画来画。
顾司司觉得没意思，很想就此搁笔，“这山水远景图看着就像画地图那样，自己的什么想法都不能加进去，那未免失了绘画时的心境。”
莫公公没想到顾司司竟有这样的见解，语重心长地跟她说，“这临摹模仿虽说有些枯燥乏味，但以后你要是迷路了，或者到了一个你不熟知的地方，如果你能把身边的树木、山土、河流都记下来，就不怕走到了绝境。”
“但如果像你这样偷工减料地画，本来路边有三棵树，你却为了省事，只绘了其中的一棵或者两棵，以后要寻回当日做下的记号时，只怕只能空手而返。”
顾司司一听，觉得莫公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好硬着头皮，认认真真地在书案上，又绘制了一张。
“今次比上一张好点了，起码画上有的，你也绘出来了，并没有遗漏。只是细节的部分，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顾司司撑着头，一脸的无奈，“我一不考女状元，二不用买画为生，绘这些景色有何用处，还要尽善尽美，不能出错，看起来更像是潜伏在敌国的细作，要把对方的地图机密绘制下来似的。”
莫公公闻言一笑，“尽善尽美这个词我喜欢，既然这样，我们再来画一张吧......”
又一个废纸团被扔在画苑的地板上，加上前面扔的，正好凑够一百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