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了凤栖梧，顾司司鼓了勇气，敲响了那扇大门。
好久都没人来应门。
就在顾司司即将要放弃的时候，门总算开了。
“谁啊，这么晚还敲门！”一个小厮一脸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但当他看到敲门的人是顾司司时，马上换了一副嘴脸，“顾家小姐？是来找我家老爷还是少爷的？我家老爷出远门了，少爷刚刚才回来。”
顾司司深深吸了一口气，“找你家少爷的。”
“好的，但刚刚少爷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小姐要我先进去通传一声，还是直接进来找他？”
那个小厮好心地提醒顾司司，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家少爷的坏心情，正是源于顾家小姐。
顾司司有些心虚，他果然生气了......
“我在门口等着吧，劳烦你跟你家少爷说一声，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如果他已经歇下不想出来，那就算了。”
顾司司才不想直接进去里面找呢，到时候若延哥哥要是还在生气，把她从府上扔出去，那不就是毫无脸面了？
所以，她保守地选择了让小厮通传，到时候进可攻退可守，自己不至于那么被动。
夜里突然就冷起来了，夜风呼啸，竟有些秋日冰凉如水的感觉。
穿着单薄的顾司司在凤栖梧的门口来回踱步，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只为驱赶身上的寒气。
小厮进去不久，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袭玄色的斗篷便披在了她身上。
她感到身上一暖，那件斗篷还残留着某个人身体的余温。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为她披上斗篷的男子，眼中的心疼。
她突然觉得十分委屈，心中一阵阵的难过。
“若延哥哥......”
她的声音带了些哭腔，眼眶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地滴出来。
宋若延一下子慌了，“司儿，你先别哭，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伸手去擦她脸庞上的泪。
顾司司的脸冰冷的就像雪一样，但泪珠却滚烫如火。
宋若延只觉得，那些泪珠，每一滴，都滴进了他的眼里，流进了他的心里。
“若延哥哥......姑姑她，她快要死了。”
顾司司一把拉住了宋若延的衣袖，似乎只有这样，她心中的虚弱无力感才会减轻一些。
“怎么回事？赵大夫不是刚刚才说了你家姑姑性命无虞吗？！”
宋若延先入为主地以为顾司司口中的姑姑，是指刚刚从药庐出来的顾音。
“不......不是这个姑姑。”顾司司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上气不接下去的。
宋若延一边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顾司司的后背，一边快速消化顾司司所说的话。
“你说的是顾离！”
宋若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能让顾司司如此失态，恐怕只有江南的那位姑姑了。
“你是哪里知道的消息？是收到沈飞雪的信吗？”
宋若延本就关注顾家那边的事儿，自然也知道顾离的病情。
然而顾司司别的话一句也不说，宋若延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只见顾司司喃喃地重复着，“我要去江南，我要见姑姑。”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一个被惩罚的孩子，拉着宋若延的衣袖，眼神中充满祈求
他知道她的无助，也知道她是在向他求和，他懂得她眼神以外的含义，即使她并没有开口说更多的话，但他就是知道。
宋若延虽然恼怒于顾司司瞒着自己私下答应入宫以换取顾音自由的做法，也向她生过气了。
但当她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们两个，从出生到现在，从青梅竹马到少年英气，从没有像刚才那般如此负气过。
所以当府上贴身伺候宋若延的嬷嬷看见宋若延魂不守舍地回来，便知道他的不对劲。
谁人能让淡定自持的翩翩公子失掉魂魄？想来也只有顾家小姐这个自小的冤家了。
嬷嬷当时还怎么劝他来着？
床头打架床尾和。
宋若延当时还被嬷嬷的话惹得破涕为笑了。
哪有人用这样的比喻来形容两个关系未明的男女？
他和顾司司，别说是夫妻，连爱侣都算不上，甚至自己的心意，她也无从得知。
一切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皮影戏，形单只影地自娱自乐罢了。
所以当下人进屋报告说顾家小姐在门外等候的时候，他瞬间就破堤了。
特别在看到顾司司双手抱着自己，在夜风中冷得发抖的时候，他心中的悔恨更是上升到极点。
那一瞬间，他可以不要原则，不要答案，只求她能够原谅自己的无理取闹，只希望一切恢复如初。
前一刻两人还在吵得脸红耳赤的，下一刻他却被她的眼泪所折服，原本是最讲原则，凡事定争个是非对错的宋若延，在顾司司面前，变得毫无原则。
这种上上下下，高低起伏的心情实在太过折磨人了。
宋若延不忍看见她这般模样，捉过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顾司司便被拥入怀中。
“司儿，我们以后别再吵架好不好？”
“我带你去，现在就走......”
他的声音一下子沙哑起来。
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的顾司司，被宋若延突如其来的动作所惊到，她立即忘了该如何哭泣。
于是，她在他怀中，听到了他杂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就像不安分的野兔，在她的心田肆意啃咬。
无可否认，宋若延的怀抱比那带有身体余温的斗篷暖多了，她居然还有些贪恋那份温暖。
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中的悲伤和不安，就像天上悬挂的朦胧月亮，已经没有那么清晰了。
宋若延好久都没听到她说一句话，怀里的人儿也一动不动的。
他心中升起了不确定，又怕惊扰了她，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
她的发丝蓬松凌乱地撩拨他的下巴，他觉得有些痒痒的，但因为他贪恋这一刻的时光，生怕自己稍一动作，这样静谧安宁的岁月便如镜花水月，消散一空。
他忍不住自嘲，宋若延啊宋若延，你居然也有这样的一天，为了一个人，变得不自信，变得忐忑不安，变得辗转反侧，变得不像自己。
好久好久，直到他听到怀里的人低低地说了个“好”字，他便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