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司只得赔着笑说，“还不是因为赵大夫您医术高明，这才找到您来诊治嘛。”
赵洵对顾司司这番奉承之语十分受用，他看完了手上的那个病患后，便招一招手，换来一旁煎药的小厮。
吩咐他跟外面等候的病患说一声，药庐刚刚来了个急症，需要优先处理和诊治，所以等待的时间可能会长一点，希望他们理解。
那些人早就收了宋若延给的银子，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静静地等在了外面。
另一个小厮捧来一盆冒着微微热气的水，赵洵仔细清洗刚刚为上一个病患涂抹膏药而污脏的双手，又用干净的白布擦了擦手，这才走到了顾音跟前。
顾司司和宋若延见赵洵一副慢吞吞的样子，又不好催促，心里却是十分焦急。
果真是急中风遇上慢郎中，如果不是知道赵洵医术冠绝京城，顾司司早就要开骂了。
只见赵洵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顾音右手腕的布条，布条上沾染伤口的血迹早已干涸，皮肉和棉布上的纤维纠缠在一起，越贴近皮肉处，越难分离。
随着赵洵手上的动作，顾音眉头越来越皱，但硬是咬紧了牙，没说一句疼。
赵洵看了看顾音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对一围观的顾司司说，“帮我把那边柜子上面的紫色瓷瓶子拿过来。”
顾司司闻言，微微一愣，马上会意过来，快步跑向药柜子里，去找赵洵口中所说的那个瓷瓶。
赵洵见她找了半天还没找到，有些不耐烦地说，“飞雪在的时候，都不用我开口，就知道我要什么药了，哪像你，笨手笨脚的。”
“向右向右，对了，就这瓶。”
顾司司急得一头是汗，拿着那个浅紫色的瓷瓶，不安地递给赵洵。
赵洵把瓷瓶上的布塞子拿开，往手掌上倒了些乳白色的水样液体，敷在了顾音的手腕上。
静待片刻之后，他再去掀开那些止血的布条，明显就轻松很多了。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皮肤慢慢渗透进骨肉之中，顾音只觉得皮肉像有虫蚁爬过，她想伸手去抓，但却无能为力。
正难受的时候，突然那种虫蚁噬咬的感觉瞬间消失殆尽，只余下麻木，连赵洵用剪子轻轻剪开贴着皮肉的布条，她也毫无感觉。
顾司司见顾音只是紧闭着双眼，一声不吭的，但她的眉头却明显比刚刚舒展下来了，说明这个药液还是有点效用的。
待四肢的布条都被一点一点地解除时，顾音的伤势比赵洵猜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原本赵洵以为她的伤口是薄竹板夹断四肢，断口处出血红肿，血肿涨破皮肤导致血液外渗，但打开布条后才发现并不是
伤口明显是用利器一刀割断，深见骨头，但行刑的人颇为了解骨骼经络的走向，每一刀都避开了要害，只把手脚的筋割断，并未伤及大的血脉。
外人看起来顾音手足之处血迹斑斑的，就像流尽了身体最后一滴血那般，但实际并没有危及顾音的性命。
要说这个行刑的人有心留顾音一命吧，他下手又极重，让顾音形如残废；
说这个人心狠手辣吧，他又偏偏没有割断她的命脉，让她血尽而亡。
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个人的手法十分高明，精准地把最能折磨人的方法用在顾音身上，让她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往外流失。
那种见证自己往死亡的道路越走越近的滋味，并非每一个人都能承受得住。
“她的伤势极重，虽然并不会危及性命，但如果不尽早处理的话，怕是今天晚上就会身体发烫，高烧起来。”
赵洵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从瓶中倒出来两颗小小的蜜丸，让顾音吞下，一边把顾音的伤情大致跟两人说了一下。
“你们两个先出去，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碍手碍脚。我得给这位妇人清理清理伤口，过程可能有些血腥，宋少爷你还是带顾小姐在外面等候着吧。”
顾司司看着脸色苍白的顾音，不想离开，但宋若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胡闹，便拉着顾司司出去了。
他们刚踏出药庐的诊室，赵洵的小厮便麻利地把门掩上了，连门缝张望的机会也不留给顾司司。
“放心吧，赵大夫行医多年，他也说了姑姑的伤势不会危及性命，你且放宽心吧。”
宋若延看着顾司司焦急难耐的样子，心中虽然有百般疑问，但也不愿在这个时候烦扰她，只能待赵洵处理完顾音的伤势之后，再问清楚吧。
“对了，我出来有些久了，我怕二叔和爹爹他们会担心，若延哥哥能不能帮我去通知一下顾家人，就说顾音姑姑和我都在药庐，让他们不用担心？”
顾司司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开始对他们说只是出去散个步就会回来，没想到中途发生那么多的事儿，只怕顾家人见她久久未归，会担心不已。
宋若延点点头，“这事我会派人通知他们的，只是我暂时不会离开药庐，虽说你家姑姑有赵大夫看顾，但我看你状态也不太好，怕你身子支撑不住，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好歹也有个照应。”
顾司司听了宋若延的话，默不作声，眼光却从未离开那扇门。
宋若延知道她是默许了，于是转身环顾了一周，在一张书案上取来了一张白纸，蘸足了墨汁，在上面求写了几句话，待墨汁干透后，把信折叠好，问了药庐负责招待的婢女取来一个封儿，把信装了进去。
“帮我把这信送往顾家纺织坊顾珏那里，要快。”
宋若延细心地嘱咐着，“如果顾珏不在，送到顾锦瑟手上也行。”
药庐的婢女本来就是从宋任府上拨过去供赵洵打打下手的，所以对宋若延的话也是无有不遵的。
她见宋若延实在着急，连忙把手头上的活通通放下，二话不说拿去信件就往顾家纺织坊的方向去了。
把这件事交代好了以后，宋若延又回到了顾司司身边，他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奔波劳累了半天，又是进大牢又是郑后召见的，想把她拉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等待。
但他刚碰到她的手，就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雪一般。
“司儿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