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的声音把出神的顾司司唤醒了过来。她连忙跟着李嬷嬷一同跪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民女顾司司，见过郑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福寿连绵。”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出众的人物，能让我的怀安如此维护。”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那张薄薄的唇瓣中传出来，顾司司只觉得身上一冷。
她战战兢兢地稍稍抬起头来，但眼睛还是望向地面，并不敢直视前方。
“倒是个美人胚子，看着宫廷礼仪也做得不错，不像普通粗鄙的商户人家的女儿。”
顾司司不禁松了一口气，幸好当初若延哥哥为了带她入宫参加祈福灯会，着意找宫内退下来的嬷嬷教了顾司司几天宫廷礼仪，她才知道如果进宫面圣有如此多的讲究。
本来顾司司觉得麻烦，宁愿不去宫内玩儿，也不想学什么礼仪，还是宋若延好说歹说，以上次入宫除蛊是慎王殿下帮忙走的后门，她还没拜谢他为理由，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
没想到今天还能用得上，顾司司心中直呼幸运。
郑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她看着顾司司拘谨不安的神态，问了句，“你为何一直眼睛看着地下，是不敢看本宫吗？本宫又不是洪水猛兽，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把你生吞活剥的。”
原本郑后不说后半句还好点，但她把这话说出来之后，顾司司脑子里马上想起牢狱中顾音姑姑被折断的四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但不回应郑后的话，说不定又是什么大的过错，顾司司自然不想冒险。
她只得硬着头皮说，“天家威严，民女惶恐，加上娘娘的宫殿金碧辉煌，让人睁不开眼，所以民女才不敢直视前方。”
郑后见她回答得滴水不漏，便知道李嬷嬷所言非虚，顾司司果真并非一般人。
“你起来说话吧。”
“谢过娘娘恩典。”
顾司司用手护着衣裙，慢慢地站了起来。她才刚跪了那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双膝酸痛难耐，都不知道长年累月生活在皇宫、动不动就要跪下的宫人，是怎样日复一日地挨过来的。
即使顾司司站立着，她的目光始终投落在地上，不敢冒犯郑后的真容。
郑后也不喜转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本宫这次召见你所为何事吗？”
顾司司直言，“民女大胆预测，娘娘应该为了我家姑姑被官府定罪一事。”
郑后见她如此直率，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样子，微微吃惊，“果然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民女不敢，跟娘娘比聪明，那不就是臭皮匠遇上诸葛亮了？”
郑后闻言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虽然不喜宫人奉承，但觉得这个女子的确有些意思，跟往常见到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都大不一样，难怪怀安会喜欢她。
“民间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吗？可惜你只有一个人，大概是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境了。”
郑后饶有意味地看向她，颇有些居高临下，俯视万物的姿态。
顾司司在她眼中，不过是视野所及的猎物，砧板上的鱼肉。
就如直接吞食猎物会让人觉得没意思，郑后有足够的耐心去观察她，特意给了她数天的时间，安排了专人去观察她，看看她如何扭转乾坤。
但据派出去的人汇报，即使这几天她做了不少的努力，但都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绝望之人最容易被说服，郑后觉得现在是时候向她抛出橄榄枝了。
虽然以郑后的手段，只要她想要的，一声令下，莫有不从的。但她却甘愿为怀安，花费些许心思，考量一下眼前的女子。
如果顾司司有能力救出顾音，那自然说明她的确有本事，如果不能，那就看看她的品行，是否堪当公主侍读。
郑后想知道，在挽留姑姑的性命和保全自身两者之间，她将作何种选择。
于是郑后直接跟顾司司说，“单凭你一人的力量，你是不可能救出你家姑姑的。可知道她犯下的可是谋害皇室的死罪，顾家其他人没有收到牵连，已经是天恩浩荡。”
她话音一转，“说到底，那还是看在怀安为你苦苦求情的份上。”
顾司司坦然，“怀安公主心性善良，日后有机会我自然会谢过她。”
郑后见顾司司已经陷入圈套，便顺势说道，“日后？往往说‘日后’两字的人，日后都不会履行承诺。真正言出必行的人，都是现在、立刻、马上就报恩。”
顾司司抬头，眼内有些惊讶，但她是如此聪明的女子，自然听懂了郑后的意思。
她向郑后拱了拱手，“未知当下民女有什么可以为公主殿下效命？”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不必多费什么唇舌，郑后单刀直入地说，“怀安早已婚配，但遇上先皇崩逝，她作为皇女，得为先皇守孝三年，才能出嫁。”
“怀安在宫内横行霸道惯了，宫人大多奉承她巴结她，才养成她现在这样不知世道险恶，不识谋划人心，本宫担心她出嫁后会不懂处理人情世故。”
“本宫看怀安实在喜欢你，也肯听你的话，本宫想你在公主出嫁之前的那段时间，入宫陪伴公主，是为公主侍读，未知你是否愿意？”
顾司司有些讶异，这个郑后娘娘大概不知道她往常在家的时候本就不喜文墨，每次爹爹抽问功课，都是若延哥哥或者沈飞雪想方设法声东击西，蒙混过关。
所以这些年她根本就没什么长进，现在郑后娘娘居然要让她入宫做什么公主侍读？！难道不怕怀安公主近墨者黑吗？
而且一想起入宫以后各种拘束，还容易不经意地掉脑袋，顾司司打从心底的不愿意。
于是她说了句让郑后此生难忘的话。
“如果娘娘问民女的意见，民女不愿意。但如果娘娘一定要强迫，那民女不得不从。”
“姑娘是犯傻了吧，公主侍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前途，郑后娘娘是抬举你，才让你做，你莫要不识好歹。”
李嬷嬷见顾司司如此直白，不由得一惊，本就是她提议郑后娘娘让顾司司入宫陪伴公主的，但顾司司二话不说就拒绝，李嬷嬷生怕她触怒郑后，连忙在身边提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