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司司和顾扬回到城郊的住处时，早已守候在门前的顾玖一看到两人的马车在不远处驶过来，脸上的焦虑更甚。
“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怀安公主殿下派人来找过你几次了。”
顾玖生怕京城那边又有什么变故，问来人什么事，但那个报信的人却没多说一句话，只是让顾玖跟顾司司说一声，说公主殿下找她有急事。
“公主殿下？”
顾司司一听，心里莫名其妙出现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非是顾音姑姑在大牢中有什么事？
不然公主殿下不会召唤得如此之急。
顾司司抹了抹额头的汗，还没踏入家门，又准备转身上马车去。
“司儿，你要去哪里啊？！”顾玖在身后急忙拉住她。
“现在天都黑了，宫门早就关了。即使你有公主殿下给的令牌，你也进不去的。”
顾司司抬头看了看天际，山边早已跃起了数颗星儿，天色的确早已暗下来了
她只顾在马车上想着姑父说的那些话，心中不停闪过这几天来光顾顾家纺织坊的顾客的面孔和声线，没有一个人匹配的。
一下马车就被爹爹逮住，顾司司压根没发现现在居然已经那么晚了。
眼下着急也是无计可施了，只能等明天一早，再入宫吧。
“或许公主殿下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查到什么，而不是姑姑有什么事情呢？你别老想这些，平白无故自己吓自己。”
顾扬安抚她说。
“希望如此吧，但我眼皮从回来一直跳到现在，总觉得没有好事发生。”
顾司司十分担忧。
顾扬见她实在放心不下，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故意问道，“跳的是左边还是右边？”
顾司司抚了抚狂跳不已的右眼，说了句，“就是右眼，我才如此害怕。”
顾扬笑了笑，“左吉又福，那说明你即将有一些福气在身上。”
“有你这样说的吗？我只听说过眼皮跳的话，是左主吉右主凶的，你这左吉右福的说法又是从哪里来的？”
顾扬笑得更大声了，“反正在我这里一直都是这个说法。”
顾司司无奈地说，“那你可真是无敌了。”
兄妹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总算把顾司司的忧虑暂时压下去几分。
“今晚早点儿睡，明天一早我架马车送你到宫门前等着。宫门一开，你就能找公主殿下问清楚了。”
顾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去洗漱吧，我跟爹说一下今天在三原村的见闻，看看爹有什么看法，明天在马车上我再说予你听。”
顾玖见顾司司一脸的疲态，嘱咐她先进去吃点东西，再去安歇，不然半夜肚子饿了，更是睡不好了。
顾司司只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先进屋里去了。
只剩下顾扬和顾玖，走向了书房的方向。
这两天折腾得太厉害了，又是入宫又是捉人，今天还去了三原村寻访有关姑姑的一切，顾司司一个女儿家，本来就没有男儿那么壮健，有些难受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只觉得胃内如波涛汹涌般难受，什么都吃不下。
但她跑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让她直接躺床上去又做不到。
幸好娘亲早已为她备好了洗澡用的水，放在房间里，虽然浴盆里的水只是温温的，但旁边还有两个小木桶装着冒着热气的、滚烫的水，也不知道娘亲换过多少次了。
她褪去了衣裙，把自己疲乏的身子没入温暖的水中。
热气蒸腾，把顾司司包围其中。突然，她的脑子一片空明，飞快地闪现过一幕幕的场景。
锦瑟姐姐曾说过，当初那个夜里给她送来璀光锦和纺织手法的男子，就是当日她和爹爹探访飞扬纺织坊所遇到的男子。
但昨夜搜罗飞扬纺织坊的时候，顾司司并没有发现这个人的身影。
会不会这个男子，和找顾音姑姑办事的那个男子，就是同一个人？！
会不会早从羽纱帛技艺继承人选拔比赛开始，那个幕后的人就已经部署好一切？
给锦瑟姐姐送去决胜的璀光锦，让锦瑟姐姐获得了继承人的资格，然后二房获得宗家的位置，掌管了顾家纺织坊。
相反一直管理顾家纺织坊的长房，却被“流放”到京城以外，一方面是音信延误，即使是宗家那边的事儿，如果不是刻意打探，也传不到城郊来。
二是当时长房也自顾不暇，不是处理月白棉的事情，就是忙着收纺织学徒，更是鞭长难及。
后来经常便相继就出现了羽纱帛和璀光锦被仿制的事件了。
不知道是浴盆的水冷下来了还是怎样，顾司司猛然打了一个寒战，裸露在水外的双肩忍不住抖动起来。
如果真的就像顾司司想的那样，那这个人布的局，也太大了。
这得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如此耐心，一步一步地部署，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利用人性的弱点，以为顾锦瑟承了他的情，凭借这来历不明的璀光锦夺得她想要的胜利后，她一定不敢声张。
甚至，他还有可能以此要挟顾锦瑟，让顾锦瑟和顾音姑姑那样，受控于他。
相比顾音姑姑，顾锦瑟才是正儿八经学到了羽纱帛技艺的，理论上利用价值更高。
所以在一定要找一个人出来做替罪羊的时候，顾音姑姑才会被推上刑台。
可以猜想的是，如果顾音姑姑身死，那这个幕后之人下一步要控制的人，便是锦瑟姐姐了。
但他千算万算，算漏了顾司司这个人。
如果不是顾锦瑟急于取胜，向顾司司下了金蚕蛊，或许顾司司根本不会发现顾锦瑟的那些手段，也无从知道顾锦瑟的璀光锦是一个黑衣人所赠。
她把这一个个的线索串联起来，思路逐渐清晰。
那个幕后黑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他把顾家掌家的男儿和有手艺的女子都算计了进去，她不知道网的中间会不会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张嘴等待堕入网中的猎物。
那种被人算计窥视的感觉，就像房内蒸腾的水汽和白烟，让笼罩其中的人一度窒息，无从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