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那个顾锦瑟，你帮了她，她还想你替她隐瞒当日的事？”
沈飞雪看完信中的内容，有些不满。
“难道她忘了当初她是怎样不念及姐妹情谊，在你身上下了金蚕蛊，意图害你性命？”
“还有当初明明是你先织的璀光锦，她趁你中毒垂危之际，盗取了璀光锦的技法，哦，不，她说的是有一个黑衣人给她送的礼，但是这些都不过是她的片面之词，谁信呢？”
“偏偏你当日不肯拆穿她，全了她在人前的颜面，却落得长房分家出去的下场。”
“这些日子你和长房其他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又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现在好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也该为自己当日种下的恶果负责。”
沈飞雪一直不能理解向来恩怨分明的顾司司，为什么当日那么轻易地放过了顾锦瑟。
顾珏对长房也下过很多绊子，但口硬心软的顾司司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反抗。
相反地，现在二房那边出事了，顾司司一边照顾顾离姑姑，一边还要腾出手来为他们出谋献策。
现在顾锦瑟还想让被她陷害的顾司司为她解决这些棘手的事？
在沈飞雪眼中，顾锦瑟和顾珏，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算了，锦瑟姐姐也活得很艰难的。”
顾司司想起顾珏对顾锦瑟的冷漠，就像顾锦瑟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争权夺利的筹码，并无父女情谊。
或者当时对顾锦瑟来说，跟顾离姑姑回江南，以后长住在江南，安心织就羽纱帛，已经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她才会狠下心来，扫除一切的障碍。
顾司司自觉比她幸运，即使她失了羽纱帛继承的资格，但她还有爹娘父兄作为自觉的后盾，所以她并没有觉得十分难过。
沈飞雪见顾司司铁了心要助二房度过难关，知道劝她也没有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现在身处江南，书信来回也得耗费两三天，即使你又=有天大的本领，京城的事你也鞭长莫及啊。”
顾司司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也在烦恼这个问题，只是姑姑那边离不开人，我怕我回去了会有什么变故。”
“况且，我答应了姑姑会陪着她的。她让我织的白棉布，我才刚织了一半。”
“我怕，我会赶不及。”
沈飞雪闻言只是叹息，“那么多事都凑一起了，难为你了。”
顾司司只得苦笑一声，“我只恨我自己没有三头六臂，不会飞天遁地，不然就能瞬间往返京城和江南了。”
“不过，在我心中，还是姑姑最为重要。”
两人相视叹息，再无它话。
第二天早上，顾司司如常等在顾离的房门前，等待顾离起来洗漱完毕后，两人一同早膳。
这天姑姑好像特别贪睡，顾司司等了好久，都未见屋里有人走出来。
当她百无聊赖在屋前的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平日负责给姑姑打水洗脸的侍女。
她连忙走上前，问道，“姑姑起来了吗？”
那个侍女一脸惊讶的样子，“姑娘不知道吗？小姐一早就和孙嬷嬷出去了，还带了好些奴仆婢女，马车就装了好几车。说是要出一趟远门。”
顾司司十分震惊，“出远门？有没有说去哪里？”
“小姐并没有说。姑娘和小姐如此亲近，难道小姐没有告诉姑娘此事吗？”
顾司司一时语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侍女看到顾司司失魂落魄的样子，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趁着顾司司还没反应过来的食盒，迅速溜走了。
“怎么可能？姑姑现在这样的身子，怎能出远门？”
“而且，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不响就走了。”
顾司司反复质问自己，是不是最近最近做了什么事，惹姑姑不悦了。
但明明昨天两人还相处融洽，有说有笑的，顾司司没没发现姑姑有什么不对劲的。
对，那封信！
姑姑一定是因为知道了信里的内容，所以才突然说要出远门的！
但姑姑又能到哪里去呢？
莫非……姑姑回京城了？！
她这副身子，早已接近油尽灯枯，怎么可能经受舟车劳顿之苦？！
顾司司突然心头一痛，只觉得六神无主。
她想起姑姑并非不辞而别之人，说不定会给自己留下什么书信之类的，于是推开了顾离的房门。
房内自然空无一人。
但正如顾司司想的那样，桌子上静静躺着一封信。
信封上并不是顾离的簪花小楷，取而代之的是工整的字迹写着——司儿亲启。
顾离姑姑的双手已经无法动弹，想必这封书信，应该便是孙嬷嬷动的笔了。
顾司司颤抖着手，把信封拆开，信中的温情一下子映入眼中。
“司儿，自尔陪伴我十余日，只觉得时光飞逝，不忍细看。”
“得尔共度这最后的日子，我心坦然舒适，未有惶恐。然而京城风云色变，我虽痛心，却无能为力。”
“我素知尔待我之心如日月，若我在此，尔必不忍离去。”
“今暂别于此，尔勿要寻我。”
“如上苍有灵，在我身归故土之后，尔在坟前祭拜告知即可，切勿为我伤心过甚，所愿皆成，了无牵挂。”
落款是，顾离泣上，孙嬷嬷代笔。
顾司司拿着那封信，泪水一点点滴下。
你看吧，姑姑对她了解如此之深，她知道顾司司的能力所在，却因为她的原因，被困这方小天地，天天只是陪着她说说话，看看鱼，百无聊赖地过日子。
即使现今京城和江南两边书信不断，但错过了时机，便是诸事变故，不可挽留。
只有顾司司回到京城，和顾玖等人在一起，说不定就能想到对策应对顾家纺织坊现时的困境。
这并非她一人之事，也是关系到顾家家族存亡、先祖们心血能否传承下去，极其重要的事。
这总比对着她这个行将就木之人，空度时光要有意义得多。
顾离知道如果她不离开，顾司司一定不会离她而去，会一直陪着她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但是她不能如此自私。
所以她选择了无声色地离去。
丝毫不顾自己的病体是否经受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