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司知道此事瞒不过她了，只得含泪答应了。
当她坐在纺机之前，一寸一寸地织着白棉布，好几次，她都拿不稳那个两头尖尖的纺锤，织出来的经纬也是疏密不均。
她努力想去做好这件事，却发现自己怎么样都做不好。
顾离在一边看到顾司司心神不定的样子，笑道，“怎么了，半年时候不到，你的技艺竟然生疏自此，怕是没有勤加锻炼吧。”
“姑姑，对不起……”
顾司司心中内疚极了，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她发誓，一定会天天练习，寒暑不歇。
“不要紧，那就慢慢织着吧。”
顾离看着她悔疚的样子，想去安抚她，抱抱她，但自己的双臂就像木头一样，已经丝毫动弹不得，她只能静静地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织机札扎的声音不断，姑侄两人再无二话。
到了正午的时候，沈飞雪根据顾离的情况，给她重新熬了一副药，这副药比顾离寻常所用的安神药更为温和，醒后并不会有疲累感。
顾离喝了后，孙嬷嬷伺候她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
“孙嬷嬷，这药中午和晚上各服一碗，每天我都会亲自熬好了送过来的。”
沈飞雪看着顾离安睡的样子，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这些事怎么能劳驾姑娘亲自做，姑娘把熬药的方法火候告诉老奴，老奴让下人去做这些事就可以了。”
孙嬷嬷拉着沈飞雪和顾司司的手，连连道谢。
“多亏你们来了，不然小姐整天只呆在宅子里，只是看着窗外出神，一声不吭的。老奴看了实在担心极了。”
“嬷嬷，你别客气。姑姑就是我的亲人，飞雪也不是外人，我们能为姑姑做点事情，心里也是高兴的。”
顾司司眼见孙嬷嬷照顾姑姑十分细致用心，她还曾暗暗为自己的粗枝大叶、丢三落四而自卑呢。
沈飞雪也是点头认可了顾司司的话。
顾家对沈飞雪而言，不仅是孩童时期的避难所，还是这么多年的共同成长，共同见证。
可以说，顾家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亲人。
她从小就陪伴在顾司司身边，顾离对顾司司好，对沈飞雪也不差。
小时候的沈飞雪和顾司司年龄相仿，爱好也差不多，所以顾离又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是两份，从没有遗漏沈飞雪的那一份。
所以顾离病重，她心中的悲痛不必顾司司少半分。
只是她生性内敛稳重，好多情绪都只是埋在心底，并不会像顾司司那样表露无遗。
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心痛。
“对了，今天收到了京城过来的书信，我给你们带过来了。”
说完，孙嬷嬷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书信，上面的字迹，赫然就是顾玖的亲笔。
顾司司连忙接过来，说了一句“劳烦嬷嬷了”。
等回到自己的房间，顾司司迫不及待地撕开了信封，像看看爹爹到底说了什么。
但当她读完那几行字之后，她的心就像投下了一块巨石，呆在原地，久久不能恢复。
一旁的沈飞雪见她此番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老爷在信上都说了什么？”
顾司司震惊又惶恐，她对着沈飞雪说，“飞雪，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原来，在顾司司离开京城不久，京城中有一处毕竟有名的纺织坊居然织出了一种奇异的织物，那种织物轻、透、柔、轻、凉，赫然就是羽纱帛。
顾珏那边首先发现这个问题，还特意派人高价买回来一匹，经过和自家的羽纱帛对比，发现当中相差无几。
只是顾家的羽纱帛更为透亮一些，但寻常外行人根本看不出分别。
而且那个纺织坊的羽纱帛还比顾家的售价低出一半，顾家的羽纱帛一匹需要百金，但那个“意外”织出羽纱帛的纺织坊，出价只要五十两一匹。
顾家生产的羽纱帛因为需要多种步骤，多人配合，最核心的技术还得羽纱帛继承人亲自点拨，方可成一匹之数。
而且原料中的冰蚕丝，需要用江南那边的水土种出来的桑树的嫩叶喂养，吐出来的丝才会洁净柔韧，不易拉断。
所以一直以来，羽纱帛只在江南出产，然后经水路运到京城，或售卖给达官贵人，或上贡朝廷，寻常百姓是见不着摸不到的。
而且一匹羽纱帛，起码都要半个月的时间，方能做出来。
但那个纺织坊居然一天就能生产五匹，而且质量上乘，每天现做现卖，引来了京城的贵人们争相抢购。
一时之间，羽纱帛不再是顾家独有，即使是有钱的富户，也能买上一两匹，做一两件衣衫，充充场面了。
顾珏如临大敌，羽纱帛的秘密一旦泄露，意味着顾家失去了赖以依仗的秘技，在商场中更是失了先机。
虽然顾珏没有把这件事告知顾玖，但顾玖还是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件事，他也十分着急。
正好这个时间顾司司就在江南，顾玖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问一下顾司司江南那边是否有类似的情况，顾离那边是否有异样，会不会是不经意之间把羽纱帛的技艺泄露了出去。
顾司司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锦瑟。
想必她这么匆忙，一定要回去京城，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寻常人没有掌握羽纱帛的技艺，要仿造出来一点都不容易，即使是聪慧好学的顾锦瑟，也跟随了顾离学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掌握到其中的窍门。
而且由于原料地域的限制，要想在京城造出羽纱帛，更是难于上青天。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会不会是有人刻意这么多年一直收集顾家的羽纱帛，一直等到现在才全数拿出来，谎称自己已经掌握羽纱帛的秘技，试图打击顾家纺织坊？
但这些年来，由于顾离的生病，羽纱帛的出产数量已经一年比一年少了，仅有的几匹也是优先上贡给朝廷，流出市面的羽纱帛一年不过三四匹。
而且按照那个纺织坊现做现卖的手法，想要摧毁顾家，那他们库房必须有大量的羽纱帛，能够支撑他们打这场漫长的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