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离姑姑的口吻，她和宋妃娘娘两人并不像不认识的样子。
但无论顾司司再怎么问，顾离再也不肯多说下去了。
这个时候，一个婢女端过来一碗黑漆漆的东西，隔老远就已经闻到浓重的药材气味。
“小姐，是时候喝药了。”
孙嬷嬷用勺子盛了一点点，在唇边试了一试，然后点头说，“这药可以喝了。”
“小姐，老奴现在伺候小姐喝药吧。”
顾离点点头，表示许可。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努力去面向孙嬷嬷的方向，以方便她的位置。
顾司司和沈飞雪看着她挪动身子都甚为吃力，下意识想要帮忙。
但她们还没来得及起身，孙嬷嬷就已经半跪在顾离面前，说道，“小姐你不用动，老奴来就好。”
顾离费尽了力气也只能挪动一点点，实在艰难，于是只能放弃了。
她有些懊恼，“都怪我这不争气的身子，连累嬷嬷受累了。”
“伺候小姐是老奴的福气，只要小姐一天还要老奴，老奴就伺候小姐一天。”
说完这话，孙嬷嬷小心翼翼地为顾离解下了蒙在面上的轻纱，顾思思和沈飞雪两人才真正看到了顾离的真容。
两颊凹陷，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得毫无一丝血色。
那唇瓣却是潮红潮红的，看着并没有用什么脂粉，所以脸上的病态一览无遗。
顾离见顾司司和沈飞雪目瞪口呆的样子，抱歉说，“对不起，吓着你们了。现在我这样子实在无法见人，所以才用了面纱遮脸。”
但她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也不是外人，见了就见了。”
顾司司和沈飞雪被她这样一说，自觉失礼，连忙把头转了过去。
孙嬷嬷眼中只有顾离和眼前那碗汤药，自然无暇理会。
她用勺子轻轻拨了拨那汤药上浮起来的微渣，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凉好了的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顾离。
顾离也只能轻轻向前俯着身子，这样孙嬷嬷不至于一直前倾，腰部如此受累。
顾司司和沈飞雪看着主仆情深，相濡以沫，本该是令人感动的场面。
但继而想起姑姑不能动弹的手臂，两人甚是难受。
只觉得鼻头酸酸的，心里像被蒙了一层尘埃一样，浑身不痛快。
那汤药看起来极苦，顾离轻皱眉头，但她没有一句抱怨，孙嬷嬷喂一勺，她就喝一勺，直到把碗里的药全部喝下去了。
末了，孙嬷嬷用手帕为顾离擦了擦嘴巴，还不忘把一枚去了核的姜香梅子送入顾离的嘴内。
说了一声，“小姐受苦了，吃点甜的润一下口吧。”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才直起了身子。
不得不说，这个孙嬷嬷心思细腻，贴心周到，连顾司司娘亲贴身伺候的那两位陪嫁过来的嬷嬷，也做不到她这个份上。
顾离轻轻嚼这姜香梅子，然后吞咽下去，“嬷嬷，我好了。”
主仆二人甚为默契，顾离的话刚落音，孙嬷嬷就拿了一盏温水，旁边的丫头也紧接其后，奉上了装漱口后脏水的青花瓷盆。
待顾离漱好了口，孙嬷嬷为她擦干净嘴巴，才把面纱又戴上了。
顾司司和沈飞雪各怀心事的，竟一时找不到其他话题，三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未几，顾离开始眼皮打架，一阵阵的睡意来袭。
她转身向站在身后的孙嬷嬷说，“嬷嬷，你帮我先照顾一下司儿她们，我有些困了。”
话刚说完，顾离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切如此迅速，连顾沈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姑姑就这样在她们面前趴睡了过去。
孙嬷嬷见状，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她熟练了抓起顾离的一边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还不忙招呼顾沈两人搭把手。
“能否麻烦两位姑娘帮帮忙，帮我把小姐扶到后面的床榻安置好？”
顾司司和沈飞雪听了，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帮着孙嬷嬷把顾离搬到了床榻之上。
熟睡的顾离一动不动的，身子软得就像一滩泥泞一般，三人说是“扶”，其实更像是把顾离“抬”上了床上。
虽然顾离得病后消瘦了很多，但顾司司和沈飞雪也不是经常做粗重功夫的丫头，自然比不上孙嬷嬷体健。
虽然前厅到内堂的距离不远，但一番折腾之下，顾沈两人早已经香汗淋漓。
“孙嬷嬷，姑姑不是才刚午睡过了吗？怎么又睡上了？”
顾司司望着床榻上睡得十分安稳的顾离，有些不解。
倒是沈飞雪鼻子灵敏，刚刚端药过来的时候已经闻到汤药中大致放了什么药材。
“你给她和安神汤了？剂量看起来还比寻常要多一倍。”
孙嬷嬷把顾离的杯子掖好，这才转身面向沈飞雪，说道，“姑娘好灵敏的鼻子。”
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小姐自从得病以来，夜夜不得安寝，眼见一日更比一日瘦了。”
“原先大夫开的安神药还有点效，用了药，一晚上还能睡上个两三个时辰。”
“后来那药就不灵验了，夜里只能睡一个时辰不到就起来了，床褥被铺都是湿的，整个人就像在水里捞出来一样。”
“大夫实在不得已，加重了剂量，可能是副作用的原因把，于是小姐白天也总要睡上个一两个时辰，夜里才能安睡。”
“如果她白天没睡好，夜里也是整夜不合眼的。”
沈飞雪听了孙嬷嬷的话，心里已经觉得不妙。
“那姑姑吃食如何？”
“每天不过一两顿，吃得极少，只比拳头多一点点。”孙姑姑叹了叹气。
沈飞雪闻言摇了摇头。
“怎么了飞雪，姑姑是怎么回事了？你不是擅长妇儿疾病吗，你倒是说话啊！”
顾司司见沈飞雪只是摇头不言语，心中急火攻心。
孙嬷嬷听到顾司司如此说，眼中瞬间燃起了希望，她迫不及待地问，“姑娘可是个大夫？”
顾司司抢着说，“她是她是，我特意让飞雪过来陪我，看看能不能对姑姑的病有帮助。”
“那么，求姑娘救一下我们小姐吧。”
孙嬷嬷跪倒在地上，连连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