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娘娘和我家姑姑有什么渊源呢。”
“本宫倒是挺想见见你家姑姑的。“宋妃嘴角轻轻上扬，似笑未笑的。
”听说她一直未嫁？”
“嗯，因为民女家训，继承羽纱帛者，不得外嫁。”
“哦？原来这样？”宋妃饶有意味地看向顾司司。
一旁的宋若延默不作声，静静地在一旁守候。
当两人说话时，宋若延还有意侧身回避，稍稍远离。
所以她们的对话，他并未听得十分仔细。
待两人交谈完毕，宋妃娘娘转身离开之际，宋若延才走了过来。
“若延哥哥。”
顾司司轻声呼唤他。
“怎么了？”
“宋妃娘娘给了我这个。”
顾司司把手掌张开，掌心静静躺着一张小巧的桃花笺。
玉面桃花喜相逢。
“宋妃娘娘说这笺是她刚刚从玄方大师那里求回来的。她觉得于她来说不太合适，于是送给我了。”
“玉面，桃花……喜相逢。”宋若延把这笺上的一行字在心底念了几遍。
“看起来是极吉祥的话语，既然宋妃娘娘送你了，你就好好拿着吧。”
顾司司点点头，郑重地把那张桃花笺放入袖中。
“若延哥哥，你也选一个船灯吧，我选了这个了。”
顾司司把手中的海棠灯递高了一点，颇为得意地说。
“我就不选了。”
“为什么啊？既然都来到这里了，不放一个船灯岂不是遗憾？”
“我从来不太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况且这次灯会祈福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只是想官员们掏钱而已。”
顾司司努努嘴，一副不太乐意的样子。
“你少骗人，那次元宵灯会，我明明听见你祈求满天神佛……那个样子可虔诚认真了。”
宋若延一时语塞。
当年她在人群中走失，他遍寻不获，急出了一头的汗。
情急之下，他才闭上双目，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能让他找到她。
他默念心中所愿，当睁开眼，便看见她笑意盈盈地站在不远处，正拿着一个做工粗糙的风车向他挥手。
那一刻，他真的相信有神灵。
只是现在他喜欢的人就站在他身边，和他比肩而立，笑靥如花。
他少年得志，父母安康，凤栖梧也一切顺利，因此他并无什么非求不可的事，也就对这船灯祈愿了无兴趣。
“你真的不选？”
顾司司再次询问。
宋若延只是笑笑，“我觉得事在人为。”
“那就算了。”
顾司司也不强人所难，拿着海棠灯，在旁边的书案上，拿了一只羊毫笔，蘸足了墨水。
她思来想去，想不到该写什么，那墨水由于长时间蘸得太多，一点一滴地滴落在签子上。
“糟糕。”顾司司看着污脏的纸签，有些苦恼。
“莫怕。”宋若延接过毛笔，在纸签的墨团上轻点，片刻，那星星点点的墨团成了或含苞待放，或肆意盛开的梅花。
“好了。”宋若延把笔第还给她，“下次莫要贪心，蘸墨只需蘸满笔尖即可，多则满溢。”
顾司司在这一刻瞬间想到了该写什么了。
她提起了笔，默默地写下一句话。
雪尽花开终有期，云散雨歇且待时。
宋若延看着她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儿你境界见广啊，终于不是往日只顾眼前得失的小儿女姿态。”
顾司司只是淡淡一笑，并无二话。
她小心翼翼地把纸签卷好，放入一个小巧的竹筒子中，盖上盖子，然后放入海棠灯中。
接着，她点燃了海棠灯上的蜡烛，虔诚地闭上眼睛祈愿。
“我只愿痘疫尽快消退，灾民安居乐业，家国山河无恙。”
顾司司捧着海棠花船灯，摇曳的烛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的影子投落在地上，显得颇为修长。
宋若延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暖暖的。
他向来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人，此刻的安逸让他甘愿沦陷。
如果说他一定有所祈求，那么他会祈求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不远也不近。
“好了，我们到河边把灯放了吧。”
祈愿完毕的顾司司，捧着亮着烛光的船灯，笑着跟宋若延说。
“再不去，河边就会站满了人，到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嗯。”
一路上的人摩肩接踵的，顾司司小心翼翼地护着船灯，生怕夜风把烛火吹灭。
而宋若延则在前面开路，把顾司司护在身后，防止其他人碰到她。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宋若延侧了侧身，让顾司司上前去。
御河里已经漂浮着数量不少的船灯，烛光随着水流摇曳不止，天上的星光也投落在河面，就像万千星辰都掉落河中。
“若延哥哥，那个船灯好特别！”
“若延哥哥，那两个船灯纠缠在一起了！”
“若延哥哥，你快看……”
顾司司护着海棠灯，扭头呼唤宋若延。
“快把你的灯放下去吧，不然烛火都要灭了。”宋若延站在她背后，笑着提醒她。
顾司司这才反应过来，船灯的蜡烛只燃剩一半了。
她伸手想把海棠灯放在水中，却发现自己完全够不着。
她讪讪地看向旁边放灯的人，发现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个手臂长的挑子。
挑子的一头挑着船灯，伸到水面之上，然后船灯就稳稳地落了水。
“原来刚刚船灯摊档那边的木条子是这么用的。”
她暗暗苦恼。
都怪自己只顾和宋妃娘娘交谈，竟忘了看其他人。
此时如果返回摊档那边，船灯的烛火定必燃尽。
祈愿讲究的是一蹴而就，从没有再点燃灭掉的烛火的道理。
她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把她的船灯接过去。
她猛然回过头，险些撞入宋若延的怀中，他手中的烛火更是摇曳不止。
宋若延马上用手把蜡烛护着，叹了一口气。
“还是我来吧。”
此时顾司司身边已经空出一个位置来，宋若延俯身蹲在她旁边，伸出手臂，把船灯稳稳地放入水中。
顾司司看着那盏海棠灯随着水流慢慢地飘远，慢慢追逐不远处纠缠在一起的船灯，就像亲人相聚，也像友人耳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