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司司和宋若延来到御河的时候，这边已经里三重外三重坐满了人。
慎王坐在上方正中的位置，不时有宫人前来在他耳边禀告什么。
宋若延拉着顾司司，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虽然偏居一侧，离慎王殿下的位置有些远，但丝毫不妨碍把殿前的景色一览无遗。
顾司司感叹这个位置大好，既不会引人注意，还靠近过道，方便席间偷溜出去看看其他新奇有趣的事物。
“这么好的位置居然没人坐。”
宋若延不说一话，只是笑笑地指着前方。
前方的位置空了一半，但显然已经有人占了，因为案上的瓜果已经被动过。
殿前各位官员互相寒暄交谈，拿着酒杯你敬一下我，我敬一下你的，好一副融洽的场面。
慎王那边也有好几个官员等候着上前敬酒，每个人都眼带笑意。
“哦。原来这样。那……你要不要向前挪动一下？”
顾司司试探着问。
“不用啊，我陪你。”
宋若延一脸笑意，左手撑在脑袋上，斜着身子看向她。
“嗯，那就好。”
本来就是试探之语，她也断定宋若延知道她不愿意去应酬，必定不会抛下她一个人独自前坐。
但她又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所以故作大方让他自行选择。
既然他说了要陪她，她就安心理得地坐在这个位置，该吃吃，该喝喝，不多说话，做一个静静的旁观者就好。
她看到案上摆放着果盘，果盘上的葡萄硕大浑圆，散发着一股香甜的气味，不用品尝都知道必定甜如蜜糖。
顾司司想起自己还没用晚膳，刚刚又在水中扑腾了一番，此时美食在前，自然饥肠辘辘。
她看向宋若延，指了指果盘中的葡萄，可怜兮兮的。
她不用说一句话，宋若延便已经知晓，他把盘子挪近她一些，宠溺地说，“吃吧。”
顾司司环顾四周，见并无人注意到她，连忙伸手抓过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清润的汁水马上充盈口腔。
她还没来得及吞咽，就听到身后传来宫人通传的声音。
“宋妃娘娘驾到！”
刚刚还在举杯致敬的官员马上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放下酒杯，往两侧退却，让出正中的道路来。
所有官员都不约而同站立起来，双手举到胸前的位置，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因为慎王殿下还未等基，所以宋妃娘娘仍是先皇嫔妃的位份，众大臣见面只需要行半礼。
只有先皇的中宫皇后，又或者慎王登基后宋妃娘娘成为圣母皇太后后，才需要行跪拜的大礼。
宋若延回头看了看拼命吞下口中的葡萄的顾司司，有些哭笑不得。
她入宫前宋若延特意给她示范了几个宫廷的礼仪，她学得很好，动作也很标准。
但只要看到她认真行礼的姿态，搭配嘴里含有食物不能下咽，使得腮帮子有些鼓鼓的样子，就莫名有些好笑。
好不容易把葡萄吞下去了，顾司司才敢抬头看一眼慎王的母妃，到底长什么模样。
一个身穿华袍的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缓缓地步入前殿。
慎王殿下见状马上起身相迎。
那个女子的衣裙用的是顾司司最为熟悉的羽纱帛，那质感的轻，柔，透，白，亮相辅相成，是世间少有的精品。
蓬松的裙摆上绣满了海棠花，那海棠花色泽淡红偏粉，叶子肥厚翠绿，看起来和顾司司原本穿的那一套衣裙上的海棠花有相同的意境。
想必那个女子便是慎王的母妃，宋妃娘娘了。
顾司司和宋若延看到衣裙上的海棠花，均是一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了然于心。
幸好出了亭子这桩意外，让顾司司落了水，那套宋若延亲手所绣的海棠花衣裙才得以替换下来。
不然顾司司就要和宋妃娘娘的衣裙撞上了。
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行。
即使有慎王撑腰，宋妃娘娘也仁厚，想必念及顾司司并非有意为之，不会为难。
但难保在眼下这般鱼蛇混杂的时刻，不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顾司司和宋若延相视，彼此都庆幸逃过了这次风波。
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依。人生在世，是福是祸，未到最后一刻都难以言明一二。
顾司司被宋妃身上的海棠花所吸引，竟一时没有注意到其他。
当宋妃娘娘端坐在慎王的身边时，顾司司这才看清楚她的脸。
宋妃娘娘看起来年龄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眼角也有细微的皱纹，但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恬静慈祥。
特别是当她看向慎王的时候，满眼的慈爱和喜悦，旁人都能感受得到。
更为重要的是，顾司司觉得越看，宋妃娘娘越像一个人。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她到底像谁。
顾离。
特别是那双眼睛。
似笑而含情，非笑却还迎。
看向宋妃娘娘，顾司司突然想起她远在江南的姑姑。
上次在顾家大宅听顾珏说，顾离姑姑身子不大好了，也不知道最近如何了。
她在顾家大宅负伤归来，休养疗伤了好一段时间，竟忘了这事。
这番她终于想起来了，想着等今夜灯宴结束，明天一早就修书一封，让人捎到江南去。
“都坐下吧。今天是为染疫的灾民祈福所举办的宴会，大家不用拘礼。”
宋妃娘娘摆摆手，示意大家自便。
顾司司直直地看着宋妃娘娘和慎王交谈，一时竟忘了盘中葡萄的香甜。
“司儿，想什么呢，这般入神。不是说肚子饿吗？还不快吃。”
宋若延看向她所看的方向，一脸疑惑。
“你这般看着宋妃娘娘，你是以前见过她吗？”
顾司司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说，“从未见过。”
“那你……”宋若延有些不信。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宋妃娘娘极美，所以贪看了几眼。”
顾司司怕宋若延继续问下去，连忙结束这个话题，“若延哥哥，你说的竞拍活动到底什么时候开始？”
“应该快了。”
话刚落音，一阵悦耳的乐音传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此时一群身穿鹅黄色舞衣的女子，簇拥着一名一身红衣的少女，竟像敦煌仙女般，翩然飞入殿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