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放姜片，冷水下锅蒸熟，又或者用酱加葱蒜爆炒，都可以去除河里的腥气。”沈飞雪见农妇一副实在不愿意吃河鲜的样子，马上转而说道，“实在不行，多吃鸡蛋也行。一天两个，不要间断。实在吃腻了，就换一种做法，蒸炒煮炖炸，不用拘泥于一种。”
“鸡蛋这个好，我家倒是养了十多只会下蛋的鸡。”农妇有些兴奋地拍掌。
本来农妇见沈飞雪把她没有提及的其他症状都一一说出了，已经觉得这个女大夫果然如赵洵所说一样医术高明，在听到沈飞雪说吃鸡蛋也能治好，连药也不用服，更是连连道谢，高兴地出去了。
后面的人见沈飞雪断症果断迅速，给的意见也中肯，纷纷打消了疑虑，一个接一个地坐到了沈飞雪跟前，然后又一个接一个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良久，门前终于没有排队的人了。
沈飞雪劳累了大半天，此刻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师父执意让她戴上这带纱帘的竹帽了。有些病患并不太看住大夫的性别，但却十分在意医者的年龄，经验是否老到。
赵洵把沈飞雪诊症的过程一一看在眼里，感叹自己真的收了个好徒儿。沈飞雪问诊详尽耐心，把脉贴切准确，还能根据病患的生活环境和贫富情况，给出相应的建议，开出对应的药方。虽然某些药方开得不够贴切，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有时候不过是在药材的分量需要斟酌一二，其他地方并无大问题。
赵洵对沈飞雪的满意，满溢于眼中。但沈飞雪还是自觉不足，缺乏自信。
赵洵觉得，也是时候让这个徒儿多一点实战经验了，城郊比不上京城繁华，他的病患也主要在京城那边，他一个月只能过来城郊小药坊指导沈飞雪三四天，这样对沈飞雪而言并不公平。
于是赵洵想邀请沈飞雪跟随在自己身边，到京城来，在赵洵开设的药庐帮忙，这样的话，见的病患会更多，各种各样千奇八怪的病症都有，这样她诊症的经验会更全面一些。
这是个令人十分心动的邀请，这意味着沈飞雪每天都能见到恩师，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快捷地得到解答，不需要苦苦等上十多天。
而且重要的是，有了赵洵的纠正，沈飞雪也多一份安心。不然的话，赵洵不在的时间段，沈飞雪压根就不敢出去坐诊，天天只能在那个小药坊辨认药材和反复翻阅那些医书，终究只是纸上谈兵。
沈飞雪十分向往，但她又舍不得顾司司一家，犹豫不决。
赵洵只好说，“你去与不去，尽早决定吧。毕竟这事关你的学业，为师也不好强求于你。”
顾司司知晓此事后，找来沈飞雪，跟她谈了一夜。
“京城距离这里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你要是想我了，或者我想你了，我们还是可以随时见面的啊，这是你的好机会，你应该好好把握的。”顾司司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我们自小从未离开过彼此，我跟师父去京城药庐后，少不得要在那里长住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成出师，一年两年甚至十年也说不定，我怕……”沈飞雪虽然十分心动，但她也不愿离顾玖一家远去。
“十年？怕你都成老姑娘了。可能到时候赵洵都看烦了你，早早赶你出去自立门户了。“顾司司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况且，人生不过聚了散，散了又聚。相信很快我们很快就能重聚了，待你出师归来，我把药坊交给你管理，你负责看诊，掌柜负责进药材和管账，我负责坐着收银子，你说这样好不好？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想赵洵那样不收诊金就行了。”顾司司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
“那我适当地……收一点点？”沈飞雪也笑了。
“起码……得收十文钱一个人吧？”顾司司好不容易一再降低了诊金的底线，“再低就要做亏本生意了。”
沈飞雪颔首，“好，都听你的。”
两人开始憧憬着往后的生活，也相约待沈飞雪学成出师后，两人再像现在那样，在同一个床榻上聊天到天明。
当赵洵再一次来到小药坊的时候，沈飞雪答应了他的邀请。
赵洵当然高兴于她这个决定，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天，顾司司亲手把沈飞雪交到赵洵手上，沈飞雪在一旁听着顾司司对赵洵絮絮不休地说了一大堆的话，不外乎是嘱托赵洵别让沈飞雪累着饿着之类的话，当时头发苍白的赵洵的脸色可难看了。
“好了，听你这样说，像我会亏待了她一样。我又不是让她去做苦力。药庐自然会有些打下手的童子，用不到她做粗活的，她只要跟着我坐诊就可以了。晒不着冷不到的。”赵洵见顾司司没有歇气的意思，连忙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顾玖看了看和沈飞雪年龄相当的顾司司，叹了口气说，“再说了，你又不是她娘亲，小小年纪的，怎么说起话来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没完没了的。”
沈飞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最为亲近的两人相互斗嘴，却悄悄红了眼眶。
“去吧。”顾司司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交到沈飞雪手上，里面有顾司司偷偷塞进去的一叠银票。趁赵洵不注意的时候，顾司司悄悄地跟她说，“这个老夫子看起来也不甚富贵，你跟着他别苦了自己，有空去开个小灶，饿瘦了回来我可认不出你来了。”
沈飞雪只会拼命地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走吧，马车都在外面候着了。”赵洵在一边轻声地催促着。
顾司司看着他们的马车逐渐离去，心中有感叹，但更多的是了却心事的安慰。
她知晓最初沈飞雪是出于对当年爹娘遇害的事情耿耿于怀，也有心查出当年的真相，才执意要学医的。但到后面是真正对这门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技艺着迷，有心成为一个造福一方人们的医者，顾司司这才稍稍放了心。
她不愿意沈飞雪拘泥于往日悲痛的回忆，只希望她能往前看，能有所依托。这就是顾司司对她最大的成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