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哥顾显和二哥顾扬忙碌了一整个上午，终于把院子的那一堆木质散件拼凑起来后，顾司司看着那熟悉的样件，不由得感叹一句，还真的像那么一回事。
一共七架织机，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院子内，远远一看，隐隐有当初顾家纺织坊的雏形。
那些织机正如大哥顾显说的那样，都是旧款，但质量都不赖。用的都是坚韧的隋杨木，这种材质的织机部件，即使用上十年，不畏虫蛀不怕磨损，依然牢固如初。
如果不是这些年新出了一些功能更多的织机，这种旧款织机被规模较大的纺织坊慢慢淘汰下来，那些财大气粗的东主愿意折价出售，大概顾玖他们也买不起那么多架织机。
因为新款织机一架就需要一百两银子，这种旧款的二手货，却只需要三十两银子就能交易，如果能织机取货，更能降价到二十七两。
虽然说已经大大折价，但这七架织机加上雇人拆卸和运输的费用，这次就用了两百一十五两银子了，顾司司还是有点心痛的。
只能期望这些织机能真正派上用途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现在纺织机已经有了，就缺人手和客源了。
顾司司早早喊来了周嫂子，把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这次，还得靠她动一动她的嘴皮子，把顾司司招收纺织学徒的消息发散开去。
一如顾司司所料，城郊的人家大多以种植蔬果，饲养鸡鸭为生，会用织机纺织的人不过凤毛麟角。只有少数一两个农户家里有最原始的纺机，手摇转动缫丝的那一种，据说还是其他村嫁过来的时候带的嫁妆。
但发现在这边，纺机也毫无用武之地，一是这边的人都不种桑养蚕，二是家里并粗富裕，实在穿不起蚕丝做的衣衫，久而久之，纺机也成了家里可有可无的一个摆设。
这个消息传出去三天后，顾家的小宅子前又站满了等待的人。
“听周嫂子说，如果做了纺织的学徒，孩子们就能进去你家办的私塾读书认字？”一个矮胖矮胖的妇人问道。
“是不是管吃管喝，不用交钱？”一个身穿褐色麻衣，绑着发带的女子问道。
“到时候学成了也不用给费用？免费培训还能安排在你们家纺织工作？”开口的是一个说话脆生生的大闺女。
“到时候怎么考核啊？难不难？”一个怀抱着小孩子的年轻妇人有些忐忑。
“考核成功的话，月钱真的是三两银子吗？”年轻妇人身边站着一个年龄稍大的老妪，看起来像是她的婆母，显然对这个报酬十分心动。
……
门外讨论和询问声一浪接一浪的，顾司司和沈飞雪都有点招架不过来了，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人的问题。
反倒是顾玖出来了，只见他望了望那一群喋喋不休的农家妇人，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习惯眼前的嘈杂。
他见过的女子大多像自家夫人那样娴静，即使像顾司司那样跳脱的，也有静如处子的时候。但眼前那一群农妇，粗俗不堪，行为举止都是大大咧咧的，说话也旁若无人似的，大声嬉笑打闹。
顾玖那一刻有点想反悔了。
顾司司看出了爹爹的嫌弃，马上小声地提醒道，“爹爹，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您实在不想和她们打交道，那这里就交给我和飞雪好了。您先进屋里休息一下。”
顾玖看着懂事的顾司司，强忍心中的厌恶，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想和大家说。”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那群农妇马上闭上了嘴，纷纷转过头来望向他。
顾玖见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次招收纺织学徒是不收任何费用的，只是要求在学成之后，我们这边会有一个简单的考核，不过是让你们独自织一匹布，我们看看织的质量如何。如果得到我们的认可，通过了考核，就能留在我们宅子里做一名初级织工，月钱三两银子。如果技艺实在好的，月钱还能再往上加上一点。”
“真的呢！我都说了我没听错，的确是三两银子一个月。”那个婆母显然十分高兴，马上把年轻妇人怀里的小孩子抱了过来，劝说她说，“以后啊，你就是家里的菩萨了，娃儿我帮你带，你只管去学，学成了每个月的月钱，都顶我们三个月的伙食费了。”
刚刚那个婆母还在媳妇面前抱怨说自己身体不适，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的，带不了娃，做不了饭的。那三两月钱的待遇堪比灵丹妙药啊，马上腰也不疼腿也不酸，娃能带家务活也能做了。
那个年轻妇人看着自己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婆母，再看看婆母怀中挣扎的小娃儿，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有一点我得先跟大家说清楚，虽然这个培训是免费的，目的也不过是想招一些织得好的人为我们工作，如果有些人想学这个纺织的技能，但是最后却另谋高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得赔付我们这些日子对你的付出和栽培，钱也不多，就三两银子，相当于初级织工一个月的工钱。”顾玖看到人群里有些农妇显然已经心动了，但他也不忙着把这些人圈进去，他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跟她们说清楚，让她们自行判断值得与否。
“但你也不能一辈子把我们捆绑在你家吧？学那么一个技能，搞得像卖身一样。左右不自由。”有一把尖酸刻薄的声音传来，对此提出了质疑。
顾司司听了那个拆台的人的话，也不恼，她异常温柔地说，“我们当然不敢捆绑你们一辈子。这个期限不过一年而已。一年后，如果你真的想走，随时都可以，我们分文不收。”
她继续说道，“如果一年内你要转投别家我们也不拦你，不过得先返还当初培训的费用三两银子，其他在我家工作获得的报酬，一律可以全数带走，这样不过分吧？毕竟我们培训你们，从什么都不会到能掌握纺织技术，我们也是有付出汗水的，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