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明摆着拿了货，不付银子吗？！那跟吃白食的又什么两样！”沈飞雪万万没有料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宫门之外，居然还有这等猖狂之事。
她气得咬牙，但和顾司司一样，她们不过是一介弱女子，怎么能和皇宫之内的人去争辩？
即使是这道宫门，没有腰牌，她们连靠近都不行。
沈飞雪望向顾司司，满目的失望、无助。
先不说折损在月白棉上的银子，本来就是受骗买下这批有问题的棉花，那一千多两银子给出去了已经成为事实。但这些天为了做这一千个褥子，顾司司另外掏出自己私库的银子给农户发工钱，买粮食，购置针线用物等，也花费不少。
本来承想着攀上了皇宫异兽馆这棵摇钱树，能够把月白棉的亏空填补上去，没想到人家就是明着抢，根本不容你争辩。
而且人家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把顾司司和沈飞雪这两个弱女子放在眼内。
可能从一开始，赵公公答应下这桩买卖开始，这就是一个局，等着像顾司司那样涉世未深的人步入其中，一步错，步步错。
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还白白亏本了这三天的工钱。
“飞雪，我们回去吧。”顾司司平静地说。
她虽然也有气愤，但她的表现比沈飞雪想象中要平静得多。沈飞雪本来想着，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事，顾司司早就跳脚了，如今却若无其事，还轻描淡写地让她回去？
顾司司见沈飞雪不为所动，轻轻拉了她一把，“上马车吧，难不成你认为我会在宫门前大吵大闹？可能我还没喊出声，守卫们已经把我捆了扔出去了。”
沈飞雪偷偷看了看守卫宫门的那群人，个个凶神恶煞的，看起来都不是善类，而且手里还拿着佩剑，穿着渭甲，随时准备作战的状态。见她们一群人迟迟不肯离开，有一两个守卫已经把目光紧盯着顾司司她们了。
飞雪知道顾司司说的也是无可奈何之举，除了回去，她们暂时真的别无他法。
上了马车，沈飞雪还是死心不息地问，“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我们就不闻不问，白白便宜了异兽馆那群人？！他们拿着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褥子，在皇宫的内库报了账，还白得了那些银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顾司司摇摇头，“我们并没有跟异兽馆那群公公定下什么契约，我们根本就无凭无据，即使告到开封府，人家照样可以反咬你一口，说你污蔑皇宫之人，到时候罪行就不是那几百两银子可以疏通得过来了。”
“难不成这也是当初赵公公坚持不和我们签订契约的原因吗？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看准了我们生怕失去他这个买卖，让我们有求必应。如果没有那张契约，他也就没有任何把柄落入我们手中了，所以他才敢这样明抢暗拿的。”沈飞雪慢慢清醒过来，开始看到这件事的猫腻。
“对的，他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为的就是诓我们这一次。”顾司司望向窗外略过的风景，叹了一口气，“难怪若延哥哥一直不跟我说异兽馆的采办公公出宫的时间，还劝我别跟皇宫之内的人做买卖，我还以为是他打探不到消息，故意拿话搪塞我。现在看来，他经常进宫，怎么可能打探不到？”
“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才着了这个老狐狸的道。不过……”她话峰一转，露出了笑意。
“他应该也不会好过得去哪里。他既然敢吃下这桩买卖，自然也要为此付出代价。”顾司司心里默默盘算着。
沈飞雪以为顾司司心内愧疚，连忙安抚道，“又不是你的错，你为人一心向善，哪里知道人心险恶，任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异兽馆，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种法理不容之事。”
她拍了拍顾司司的手，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拿他没办法，总有一天他会栽在其他人手中。到时候怕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顾司司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不再说话了。
顾沈二人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长房众人早已备好菜肴等待她们凯旋归来。
顾玖首先发现她们的异常，连忙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灰头土脸的？”
沈飞雪见顾司司不言语，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赵公公这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早就谋定了我们，我们毫无防范，根本就避无可避。”
众人一听，皆是黯然。
这些天，顾玖和三子日日早出晚归，就为了开拓新的客源，然而屡屡碰壁。而这批褥子的买卖，是分家以来长房的最大的一桩订单，虽然和本族的纺织关系不大，但好歹也是一笔颇大的收入，现在却被告知遭遇恶人强强，血本无归，而且投诉无门，这些投入的钱相当于石沉大海，这让这个原本就入不敷支的小家更加雪上加霜了。
顾玖不忍怪责闺女，这些天她每天奔走于市集和城郊，就为了把那批月白棉消耗掉。这本来就是他一人之错，买下这批有问题的棉花，导致亏损了好大一笔银钱。现在他的闺女为了安抚他，才执意要想尽办法，把这些棉花变废为宝。
而且她支付出去的工钱，用的全是她自己的私库，并未使用家里的一分钱。这让顾玖如何能责怪她呢。
她本来是个无忧无路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要抛头露脸，混迹市井，终究是他这个做爹的无能为力。他对她，更多的是愧疚和亏欠。
“忙了一整天，都累了吧，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吃饭吧。”顾司司的娘亲首先打破僵局。
“对，先吃饭吧。今天娘亲亲自下厨，你们有口福了。”顾扬也开口了。
“来，尝尝这个羹，是用隔壁赵大妈送过来的新收玉米做的，可鲜呢。”顾荇忙着给两人盛汤羹。
“爹，你也尝尝这个笋干，就是上次挖的笋没吃完，用盐腌制晒干的，别有一番风味。”顾显夹了一筷子的笋干，放在顾玖的碗中。
大伙儿都满怀心事的，却都心有灵犀地装作若无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