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司和沈飞雪一晚没睡，连夜赶制了好几个月白棉填充的褥子，天快亮的时候就把那些褥子都装好妥当，一大早就出发进京城的市集去了。
适逢当天是墟日，市集上更是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既然要摆摊，当然需要先换装。不然那一身衣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打扮，哪里像市集上摆摊的人，所以今天顾司司和沈飞雪都特意换了一套轻便的农家女子的服饰，虽然粗布衣服穿在身上有点扎肉，但为了挣钱，也没办法了。
连一应发饰都卸下金玉之贵，只用了最普通的素银钗子和彩带编发，远远看过去和普通农妇无异。
这身打扮虽然成功地融入市井之中，也让她们受到了今天的第一个冷待。
顾司司的小药房里也有燕窝，但质量都不算好，而且数量也不多，她想着京城药房那么多，怎么说都比城郊货源足，所以一大早就打探好了，最后选了一家生意最旺的药房。
“哗，人真多，进店居然还要排队。”沈飞雪感叹到。
“要是我们的小药店能有这个生意，我们就不愁了，只是可惜地处位置不好，平时过往的人也不多。”顾司司望了望这家药店的招牌，用了金漆装饰，用的也是名贵的紫檀木，看起来金碧辉煌，贵气不凡，单看招牌就与别不同，特别引人注目，不愧是京城人气最旺的药店。
好不容易轮到两人，顾司司望了望店里的装潢，问道，“掌柜的，麻烦拿你们店里最好的燕窝出来，我们想买一点回去。”
掌柜的一看，这两个人的衣着打扮就是最普通的农户姑娘，虽然有几分姿色，谈吐也有礼，但绝不像大户人家外出为主人置办物资的婢女，当下就有点怠慢了，“姑娘是自己吃的还是送人？”
“自己吃的。”顾司司有问必答。
“如果是自己吃的话，那就这种吧。”掌柜随意地指了指边上陈列着的一小盒燕窝。
那盒燕窝不过是燕碎，连燕盏都不是，而且色泽偏暗，夹杂着一些细小黑色的羽毛和杂草。
这种下等的燕窝，连府上的丫鬟也不吃，顾司司不禁蹙眉。
掌柜的每天接待的宾客数都数不过来，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没看上这些燕窝，但他又想做成这次生意，就推销道，“别看这燕窝品质不算上乘，但性价比最高，最划算了，只要把这些杂毛挑出来，用冰糖一炖，就无碍了。”
顾司司摆了摆手，说了句，“懒得挑毛，给我来点身厚色白的燕盏吧。你这燕窝没法下口。”
“哟？居然是个会吃的，嘴还挺挑的。”掌柜挪了挪肥胖的身子，从右边的柜子上又拿出一个盒子来。
“这燕盏还是昨天新到的货，你看看合不合适吧，不过要五两银子一钱，对于你来说可能有点贵。”
这个燕盏显然质量比上一次看到的燕碎要好很多。 顾司司想伸手去摸，掌柜的眼明手快马上把那盒燕盏拉回来，顾司司的手落了个空。
“摸什么摸啊，眼看手勿动啊，摸了又不买，瞎折腾。”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沈飞雪看不过眼掌柜有点狗眼看人低，忍不住开口。
顾司司反而颇为淡定，只是说了一句，“掌柜别恼，我只不过见你这燕盏不太够干燥，所以才想摸一下，你要是生气了，我不摸就是了。那你给我拿另一盒好的过来吧。”
顾司司说的是业内的黑话，“不够干燥”表示这燕窝上加了些原本不该有的物质，或者使燕窝更白，或者让本来是碎燕的粘合成燕盏，又或者干脆增加燕窝的泡发度，不一而论。
掌柜听见顾司司的话，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把那盒燕盏关上，看向顾司司的眼光都有点意味深长。
“怕不是来砸场的吧？”掌柜内心揣测道，迟迟不动作。
“掌柜的，发什么呆啊，快去拿啊。”沈飞雪自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战争，只想买好了燕窝就走。
掌柜的只能把放置在店里内室，最上等的龙牙燕拿出来。
“这已经是最好的龙牙燕窝了，如果姑娘再看不上眼，我也没办法了。”
顾司司只消望一眼，就知道这龙牙燕的确上乘。燕盏呈象牙白，盏身丰厚，燕丝细而密，几乎没有杂毛。
她满意地点点头，问道，“这龙牙燕的确不错，掌柜的，价格如何？”
掌柜的没好气地说，“这是我们的镇店之宝了，要十五两银子一盏。”
“十五两？还不按重量？！”沈飞雪咋舌。
“对啊，这龙牙燕就是这个价钱，爱买不买的，不买就走，后面还很多人排队呢。”掌柜的不想在这两个农女身上白费唇舌。
沈飞雪瞬间就被惹毛了，正欲争辩，就被顾司司制止了。
顾司司面不改色，指了指刚刚掌柜收起燕盏的位置，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把这事大声喊出来，你猜后面还有没有人排队？这个时候，大概掌柜就有很多时间，来招待你我了。”
掌柜一听，马上慌了神，他看了看后面排队的人，确认没有其他人听到顾司司的那些话，才小声地说，“算我怕了你，给你算七两银子一盏吧，要多少？”
顾司司嘴角上扬，“进货价不过三四两一盏，你也敢叫价七两？就五两银子一盏，这一盒我全要了。”
掌柜痛心疾首，这下果然遇到行家了，连进货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看来不卖给她是不行了。
“行行行，别说话了，都给你，这个价格去哪里都做不了这趟生意。拿了燕窝就快走吧，什么话都别说了。”掌柜的鬼鬼祟祟地说。
顾司司认真地数了数那盒燕窝有二十一盏之多，然后抽出来贴身带着的钱袋，把钱袋子所有的银票拿出来，就抽出其中一张，说道，“掌柜的，最小的就这张一百两的银票了，没零钱了。你就当多出来的那一盏送我吧，毕竟大家第一次交易，取个整数，齐齐整整好意头。”
这下轮到掌柜的目瞪口呆了。
做个生意，真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