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顾司司娘亲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拉他，马上用眼神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再说就要露馅了。
顾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知失言，但话已既出，悔之已晚。
“一万两？！那么多？！”顾司司不明所以，但爹爹和娘亲的神色已经告诉她，出嫁之事并不简单。
眼前两人却是一言不发，呆在原地，神情透露一丝紧张和不安。
“难道你们以一万两把我亲手卖了？！”顾司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居然值一万两？！”
但她转念一想，不对啊，虽然宏图师兄家境殷实，但比起兴盛时期的顾家还是有所不及的。
寻常人家的聘礼鸡鸭鹅牲畜兼备，金银首饰俱全，也不过价值二三十两。比较富裕的家庭或者更加讲究，聘礼除了常备之物，还有丝绸布匹，绫罗绸缎，陪嫁随从，也就一二百两。
作为京城纺织业龙头的顾家，鼎盛时期一年的营业额也不过五六万两，这些年生意量日益下降，也有三四万两。但如果要让宏图师兄拿出一万两作为聘礼，这明显就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顾司司有时候觉得，宏图师兄比自己还要抠门。先别说宏图师兄家掏空家底能不能凑出一万两，即使有，她也不会自信到觉得自己会值得宏图师兄会为了她孤注一掷。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内情！
“爹爹不肯说也行，但要我出嫁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定要迫我，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去！”顾司司出尽手中的牌，希望能得个解释。
“如此如花美眷，做姑子岂不可惜？不如来做我们宋家的媳妇吧。”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名女子，瘦腰削肩，自有一番柔弱之态。
她的声音就像春日飞出的布谷鸟，柔和又悦耳，一下子就吸引住在场所有人包括顾司司的注意，众人一同望向门外的方向。
只见那名女子身穿一袭天蓝色睡莲绒毛线八宝云纹织锦交领，下身系了一条鹅黄色斜纱灰毛针鸟纹锦月华裙，娉娉袅袅的，虽然已经年愈三十，眉眼之处也有淡淡的细纹，但眼内却带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她的气质也极佳。如临波照水，如弱柳扶风。
那个女子身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的少年，正是多日未见的宋若延。
顾夫人首先迎上前，熟络地拉着那个女子的手，一边把她带到前厅的座椅上，一边关切地问，“妹妹好些天没过来了，最近身子还好吗？还有午后出汗吗？”
宋家夫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姐姐关心，这春日正好，妹妹的身体也跟着好了不少了。莫怪妹妹这些天怠慢了姐姐，实在是我怕顾府最近事多，不便前来叨扰。”
两位夫人亲密无间，见到彼此无恙，均是会心一笑。
“若延哥哥！你来得正是时候！”顾司司看到跟在宋夫人身后的宋若延，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样，瞬间惊喜若狂。
宋若延刮了刮顾司司的鼻子，笑着说，“你倒看得起自己，你看看你这样子，又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哪里值一万两？”
顾司司听到若延哥哥又在损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转身背对着他，晒帮子鼓得涨涨的，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司司，不许无礼！还不快快上前跟你干娘行李？”顾玖连忙提醒她。
“司司见过干娘，干娘身体安康。”司司顾不得和宋若延打闹，连忙上前跟那个娴静温婉的女子行了个礼。
顾司司娘亲和宋府夫人渊源极深，两家时常往来，闲聊谈心。小时候的顾司司活泼可爱，深受宋府夫人喜爱。顾司司更是在娘亲的授意下拜了宋府夫人为干娘。自此顾宋两家更是亲密无间。
一旁的宋若延也跟顾玖及顾夫人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顾玖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被这两人听去了多少，于是他说，“怎么这次过来，都不让下人通传一声，鄙人好去相迎啊。”
宋夫人笑了笑，“从前都不用通传的啊，怎么选拔比赛过后，不过一月不见，竟生分至此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多来往才是。”
顾玖被宋夫人以柔克刚，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还是宋若延拉了拉顾司司的袖子，把她拉到顾玖面前，对她说，“司司，你就错怪你爹娘了，你爹娘都是为你着想，怕你因为最近的事故而受罪，才想着那么一个办法。”
“最近是事故？什么事故？！你们是不是都知道什么回事？！就瞒着我一个人！”顾司司颇不爽自己被蒙在鼓里，一字一句地说，“能不能来一个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顾世伯，那笔赔偿的货款定金不是才八千两吗？怎么才十天时间，已经到了一万两之多了？”
顾玖神色变了又变，一脸震惊地说，“这事本是私密，我从未向别人透露半分，延儿是如何得知？！”
宋若延对着顾玖恭恭敬敬地躬了躬身，“顾世伯，你不必知道我从何得知，也恕我不能透露半分，但我可以告诉您，这都是顾家二房搞的鬼，故意给你们挖了个坑，让你们往里面跳。”
“我也猜到是他了。除了他，再无别人了。”顾玖眼内并无惊讶，仿佛早已心中有数。
顾司司看到爹爹和宋若延两人在打哑谜，内心焦急不已，却完全插不上话，心内更是像被烈火烹煮。
“但顾世伯，以司司的性格，与其隐瞒她，还不如让她知道实情，要去要留，也应该交给她决定。”
顾玖沉默良久，终究还是点头了。“延儿，你就把你了解到的都说出来吧。”
既然顾玖并不反对，宋若延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跟顾司司细细道来，只期盼顾司司理解顾玖和顾夫人的一片苦心。
不是要把她卖了，换取不菲的聘礼，而是长房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顾玖一时无法化解，作为顾家男儿固然不能幸免，但作为顾家女儿，还是可以通过远嫁避难，不必跟着父兄一同受罪。
这就是顾玖和顾夫人找到宏图师兄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