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各房婢女奴仆都在讨论白天的那场峰回路转的比试，四周都充满窃窃私语的声音。
有人为自家小姐落选感到不值。也有得感叹顾离不亏为顾家终极秘笈的继承人，明察秋毫。也有人彻夜不眠为下一轮的比试做最后的冲刺。
睡不着的当然还有顾司司。
“飞雪，长姑姑可真料事如神！”顾司司崇拜地说，“不亏为当年参加选拔，险些胜过顾离姑姑的人，居然猜中了第一关的题目是缫丝。”
飞雪也为今日的好运感到庆幸，同时对那位长姑姑也充满的敬意，“你那长姑姑也是一个能人，我看本领不比顾离低，如果当年她能赢下比试，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不至于沉沦为普通农妇，终日担忧柴米油盐。”
“我看她倒是不在意钱财。”顾司司一边想着长姑姑跟她描述农家生活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景，她倒是有些羡慕长姑姑得遇良婿，夫君虽然不是大户人家、权贵勋族，但听长姑姑说他极其疼她爱她，甚至舍不得她干粗活操持家务，只是让她安坐织机之前，有兴致的时候织点粗布帮补家计而已。
那就是为什么嫁入农家十余年，那双手依然白滑如初。
“那有不担忧钱财的？不过是知足常乐而已。”沈飞雪一语中的。“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名利二字，费尽心思的人不计其数，你看三房那位小姐就知道……”
“飞雪，如今她也得到应得的教训，算了，别人的事我们不要多言了。”顾望瑶一向看不上顾司司的懒惰散漫，日常交谈中常带讥讽，但顾司司脸皮厚，浑然不觉，倒是身边的婢女们听懂了话里有话，每每暗自生气。
如今可好了，这个啄人的公鸡终于可以闭嘴一段时间了。
第二天如期而至，清晨的露水还没消褪，空气都微微带点潮气，把早早候在前厅的小姐们的衣裙下摆都打湿了，但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潮湿的衣裙上，因为众人的目光都被顾音手上的那一个红檀木双鱼纹芙蓉锦盒所吸引。
那就是今日比试的题目。
顾音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打开锦盒，从锦盒内取出一块一尺见方的织物，轻轻抖动，一股陈年的尘埃气味顿时充斥整个前厅。
“咳，咳咳咳。”顾望晚离得最近，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深深吸了一口充满历史的空气，那略微腐败的气息，强势地进攻鼻腔，像攻陷她的五脏六腑一样，把她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
顾锦瑟反应最快，在顾离打开锦盒的一瞬间就感受到，提前抬起衣袖掩鼻。
顾司司因昨晚睡得迟，今早起的晚，最迟进入前厅，排在稍微远离的位置，也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但比起当头一棒的顾望晚，还是算幸运的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顾望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心中暗暗咒骂。她本来就不想参加这个选拔，奈何爹爹和姐姐执意要求，说是即使能力不济，参加选拔时好歹扶持一下姐姐，姐姐也就多几分胜过二房的机会，她实在无法拒绝，硬着头皮参赛。
她本着期待第一轮就被淘汰的心理，只按照传统方法进行缫丝，居然给她侥幸来到了第二轮比赛，本来一心争夺继承者位置的姐姐，反而被淘汰了，真真是天意弄人。
三房老爷眼看最大机会获胜的女儿惨遭淘汰，名声也毁，也就把剩下的希望寄托在一向散养的顾望晚身上，昨晚回房后把前期顾望瑶涉猎的书籍笔记统统拿出来，对她好一轮的语言轰炸，搞得她现在耳朵都嗡嗡作响。
“第二轮的比试题目，就是眼前这方织物。”顾音顿了顿，“你们需要做的是，使用各种可行的方法，认真辨认这方织物所用到的材质以及上面编织的图案，把答案写在纸上。限时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开始点香。”
一旁待命的小厮闻言把点燃的线香插在小香炉上，放置在在前厅最显眼的位置。
那方织物连同锦盒被放置在前厅中间的书案上，顾锦瑟和顾司司快步围了上去，只剩顾望晚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走到书案前。
终于能近距离看清楚它的真面目。
只见这方织物底色呈现深绿色，略带点斑驳的红，既不像胭脂红那样艳，也不像褚红那样沉重，而且由于年代久远，织物已经有点霉败，边角的位置有点模糊不清，仿佛只消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灰烬。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下手触碰。
而且这方织物不知道沾染了什么特殊物质，掩盖了大部分的花纹和图案，无法直接从外观分辨纺织物料的材质。
一尺见方的织物，三个人一同围着书案观察，显得有点拥挤不便。
还是顾司司胆大，首先提出，“姑姑，你刚刚是说用各种可行的方法，对吗？”
“没错。”顾离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顾司司直接从衣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那是她扬言闯荡江湖，赚取万金时，宋若延送给她傍身用的，据说还是他随父游历西域时购买的。否则单凭顾司司那三脚猫的功夫，身上没准备点神兵利器还是不太安全的。
在场的人意识到她将要做什么，但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司司手起刀落，那把小匕首轻而易举地把眼前织物一分为三。
“这下好了，你一块我一块的，各自拿去吧，都凑一起看，也不嫌挤得慌。”顾司司摆摆手，全然不觉这个举动让屋内一众人等目瞪口呆。
顾望晚显然被顾司司这一行为惊呆了。她吞了吞口水，试图掩饰自己的震惊。她微微抬起眼眸，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端坐前厅的顾离。
顾离并不言语，甚至表情波澜不惊。
那意思…..应该就是默许了吧？
“那我可以拿属于我的那一份了吗？”顾望晚内心悱恻。
回头就看到顾司司已经拿着左上角的那一小块织物，自顾自把玩起来。
顾锦瑟向来讲究，此时也在一旁缓缓抽出护套，为双手戴上，再小心翼翼地把右上方的织物移动到属于她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