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阵亡的两具尸体相隔不过半步距离,连倒下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再配上他的死亡宣言,场面很有些悲壮。
被四排随机匹配进来的幸运路人目睹了这一刻,在聊天频道里打出一个问号。
夏赢乐呵呵地打字:我们家辅助跟打野情比金坚。
许青蓝看准时机,绕路蹲到一个残血的敌人,一通操作把人头收走,满意地眯起眼,“给小乖报仇了。”
“谢小许哥!”应允很有眼色地递水拧瓶盖插吸管,一气呵成,“辛苦了,来来来。”
“哎,”夏赢指指旁边,“也伺候伺候你哥。”
时淮刚拿起水,闻言眉梢一抬,又放了回去,等着他情比金坚的弟弟再来服务一遍。
应允很上道地给他递到嘴边,笑起来小虎牙的尖角若隐若现,“哥。”
现实里兄友弟恭,游戏里峡谷亡命。后半局游戏一整个大逆风,应允菜得三个哥哥都没能带飞,作为队伍里的老鼠屎完全不敢吱声,提心吊胆打到最后对面团灭一波,险险胜利才松了口气。
许青蓝打呵欠,“困了。”
“那不玩了,”夏赢很快地跟着说,“网也不怎么好。”
旅途还有很长时间。飞机上左手边两个小情侣头靠在一起睡觉,应允拿出平板画画,随手起稿画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画着画着有点羡慕。
他们两个出道之前就在队内公开了,在还不懂事的年纪里一起长大,为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奋斗过。低谷和高潮都一起经历过,最耀眼的舞台也一起去过,妥妥是爱□□业双丰收。
不过恋爱谈了这么多年,曝光危机也不是没经历过。每每到了危急时刻就得劳动队长帮忙堵柜门,各种采访里露出的小马脚都是队长打圆场,私下里也是队长亲自开车送他们约会,帮着打掩护躲狗仔。
大冤种队长就是他哥。
当队长最辛苦了,无论哪个成员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时淮首当其冲地挨骂。august里就只有时淮没谈过恋爱,收拾的烂摊子却最多。
没准儿就是太心累了,才迟迟不谈感情的。
想到这,他小声问时淮对旁边的小情侣有什么看法。
时淮也看了一眼,简短评价:“一个吃不饱,一个睡不醒。”
“……”
谁问这个了。应允心里嘀咕。
他哥真是到处当哥,看谁都跟养孩子似的。
august有八个人,随便两个人排列组合都有cp粉,不过据他所知,只有夏赢和许青蓝这对是真的。时淮练习生时期天天跟一堆帅哥同吃同睡,性别取向卡得这么松的圈子里都没发展出什么关系来,可见是真的铁直了。
应允忽地有些失落,就像刚刚看小情侣靠在一起睡觉感到羡慕一样突如其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波尔图时间已经很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大家都只想早点休息,路上聊天也不怎么多。他观察了一路,觉得这个组跟他待过的不太一样。
一般拍综艺为了不浪费经费,恨不得外出的每一秒都录进素材里,嘉宾们也是找梗接梗不间断。但这次跟随的工作人员很少,后面几天大家还会自己手持拍vlog风格的短片记录,比起为了节目拍摄而来国外取景,更像是一群朋友来旅行顺便拍摄。
除了节目定位本身是节奏悠闲的慢旅行之外,他只能想到这样的原因是他哥这个团全是前辈,不用再像新人一样有意地制造节目效果争取镜头份量,自己玩儿舒心了就行。
节目组租了一整栋度假别墅,离市中心不远,还有公用的厨房和小花园,一帮人带器械都有地方安置。
分房间时他还是跟时淮一起住。一间房里两张床,一张床理所应当地用来扔行李和衣服,他洗漱干净后率先钻进被窝,“明天要早起吗?我们几点出门。”
要是他纯粹跟团来玩儿,自己随时想逛都行,睡到什么时候起床时淮也不大管他。但这次来顶着个实习的招牌,他还是得跟随大部队行动的。
“八九点钟。出门会叫你,放心睡。”
他躺得四仰八叉。时淮把他卷在被子里抱到一边,又拿了床新被子过来,说他只要跟着玩就行,也不用怎么扛摄像机。
“那多不好啊。”
应允从被子卷里冒出脑袋,一本正经地强调,“我可是来实习的。”
“嗯。”时淮关了床头灯,掀开被子躺下,嗓音淡淡的,“摄影组五点出去拍日出。你想跟着去出外景?”
“……”
“跟我可以八点起床。”
身侧的声音没半秒迟疑,“那我跟你。”
波尔图时间慢七个小时,国内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时差没倒过来,虽然累但是不困,他往旁边的被子上挪了挪,靠过去找时淮唠嗑,“哥,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跑这么远了。”
高中时他课程紧,还要参加封闭式集训,前十几年不怎么热爱学习的人发奋图强想一次考上美院,费了很大的劲,哪有功夫再往外跑。
上大学后他是有空了,可时淮又总是日程很满,只有休息时偶尔来见一面,每次都只有一两天,算算是很久没一起出来玩过了。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你还来学校给我送过吃的。”他怀念地说,“我们班的小姑娘老是偷偷跟着我到校门口,还跟我套近乎,就为了看你。”
时淮没出道的时候就长着一张未来大明星的脸。那会儿高中封闭式管理,里面的学生不让出,外面的车啊人啊也一律不让进。有些心疼孩子的家长就会买好吃的送到校门口,隔着校门递过去,场面堪比探监。
他明明是个走读生,中午和晚上放学之后都能离开校园,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买,时淮还非要给他也安排一趟“探监”仪式。那天校门口热闹非凡,他被叫过去压力也很大。毕竟旁边无论是被探视的学生,还是来探视孩子的父母,全在看他哥。
时淮说,“别人父母都去送吃的,你不眼馋?”
他怎么不眼馋,可是他没爹没妈的,馋了能去跟谁说。
幸好他还有一个哥哥。
“……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以后你要是有了对象,会不会就没心思再对我这么好了?”
他总是担心自己像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拖油瓶。可能是一下子意识到时淮到了成家的年纪,这种潜在的危机感也被激发出来,想听点“我不会抛弃你,只是多一个人来爱你”之类的话求个安心。
可时淮停顿了很久才回答,也只是简短地说,“不会。”
应允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他知道时淮说的话向来都很算数,但那段沉默的时间,冲淡了承诺原本应该带来的安心。就好像他哥确实有在考虑要不要丢掉他一样。
他很想立刻再要一个拥抱。
但他最终什么没有说。
隔天早上起床时头昏脑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脸都水肿了一圈。
许青蓝叼着牙刷路过他身边,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待会儿喝杯黑咖啡就好啦。”
时淮还说要叫他起床,结果是最后一个醒的。下楼时咚咚咚动静很大,急促得像带着起床气,直到站在最后一段楼梯看见他在厨房倒咖啡,脚步才放缓了。
“啧,跟你说还不信邪。”夏赢敲着桌子,“快点快点,愿赌服输。”
时淮走到餐桌边,一大早就被哀怨地瞪了一眼,看着应允打开微信转账,“赌了什么?”
“赌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起床。”
许青蓝捧着热牛奶摇头,慢吞吞地说,“唉。我说了不要欺负小乖,还说了不要跟赢赢打赌。他们两个,没一个人听我的。”
“……”
“你跟夏赢打什么赌啊,他就起了个不会输的名字。”
应允负气地鼓了下腮帮子,还没转头,一只健硕有力的胳膊架到了他肩上,跟着爽朗的笑声响起,“再说了,你哥出外务十次有八次都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你不知道?”
秦炽揶揄地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们小乖都长这么高了。”
秦炽常住在国外,有自己的音乐工厂和家人要陪伴,近些年很少回到国内活动,跟他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次面。
应允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沉甸甸地压着,皱起个脸,“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过。”
时淮在家里倒是经常起不来床。但他在外面可是队长,还以为会是以身作则挨个叫醒弟弟们的那种呢。
是他草率了,对公主殿下不能抱太大希望。
时淮接了杯咖啡,不动声色地把那条肌肉发达的胳膊从他肩上拎开,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这什么表情?输了多少我给你。”
“不用。”应允郁郁寡欢地扭开脸,很少见地看他哥不太顺眼。
一大早就让他赌输了钱,昨天晚上还认真犹豫要不要把他给丢了。
越想越气。
吃完早餐要分组出去拍摄,出发前各种准备工作,吵吵闹闹的。他主动提出,“我想跟小许哥。”
一屋子人莫名安静了,不约而同地望过来,看的却不是他,而是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时淮。
一片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许青蓝安然道,“好呀。记得多拍左脸,我左脸比较上镜。”
“……”
时淮什么都没说。应允一个编外人员纯纯是来当小跟班,随便帮帮忙都行,也没人会介意他跟哪一组走。
夏赢抛着团戒过来打听情况,撞了下他的肩膀,“别扭什么呢小允子。”
应允假装认真地擦镜头,难得叛逆,却连头都没敢抬,“反正我今天……不想跟我哥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