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并没有看到胤禛的到来,她躺着床上,目光迷离,仿若看到了什么,而事实上她也确实看到了什么。
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是她早已逝去的几个儿女,“小四、福宜、福沛,你们是来接额娘的吗?我们要一起回归长生天吗?可是福惠,福惠他一个人该怎么办?”
舒窈不住地喃喃,张嬷嬷伏身在舒窈的嘴边,听着她的话,额头冷汗直流,既害怕又难过。
“娘娘,您要振作起来啊,皇上他回来了,皇上心里是有您的,他现在正在拟旨,要册封您为皇贵妃呢!您都还没等到旨意宣读,还有福惠阿哥,福慧阿哥还没到进学的时候,他要是没了亲额娘,您要他一个人怎么办呢?”
她又说:“皇上到时候是一定会将福惠阿哥交给别的妃子教养的,您甘心让您的孩子认别的女人当额娘吗?福惠阿哥还指望着您呢,您怎么能就这样撒开手不管他了呢?娘娘,娘娘,您清醒一点,振作起来啊,哪怕为了福惠阿哥呢!”
可惜舒窈已经全然听不到了,她遥遥看向上空,轻叹一声:“福惠,额娘先走了,额娘要陪你的兄弟姐妹们去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话落,便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徒留一室宫女太监的哭喊声:“娘娘……”
胤禛跑进来,只看到了舒窈紧闭的双眼,“窈窈。”他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颤抖地伸出手指试探地放在舒窈的鼻下,可没有呼吸,再探,还是没有呼吸,他像是终于认清了现实一般,伏在舒窈身上沉默地流泪。
过了片刻,他才直起身子,道:“皇贵妃年氏薨逝,朕心甚是悲痛,妃素病弱,三年以来朕办理机务,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确诊治,凡方药之事悉付医家,以致耽延日久。至于薨逝,朕心深为轸念。命礼部册定皇贵妃丧仪。”
史载:雍正三年,敦肃皇贵妃年氏薨,帝辍朝五日。特简王公大臣典丧仪,遣近支王公七,内务府总管一,散秩大臣二,侍卫九十,内府三旗佐领,官民男女咸成服。大祭日除,剃发。日三设奠,内外齐集,百日后至未葬前,日中一设奠,朔望仍三奠,命内管领妻祭酒三爵。奉移日,礼部长官祭轝。金棺启行,王公百官从。礼部长官祭所过门、桥。初祭陈楮币十八万,帛九千,画缎千,馔筵三十五,羊、酒各二十一。大祭同。又定贵妃晋封皇贵妃,未受册封前薨,罢制金册宝,以绢册宝书谥号。遣正、副使读文致祭,先期遣告太庙后殿、奉先殿。届日内外会集,正、副使赴内阁诣册宝案前一跪三叩,奉册宝出,至午门外陈采舆内,复三叩。校尉舁至殡宫大门外,正、副使行礼如初。奉册宝入中门,陈案上。正使诣香案前三上香,宣讫,读文致祭如仪。乾隆二年,奉移金棺从孝敬后葬泰陵。
“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一个尚带着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舒窈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声音来处,是她记忆中年幼时的侍书,“侍书,你怎么……”舒窈乍然看到小时候的侍书,有些反应不过来。
“格格,你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被魇着了,可要请府医来看看?”侍书小心问道。
“我,噩梦,对,我刚刚做了个噩梦,现下已经无碍了,”舒窈勉强笑了一下说,“去备水吧,我想沐浴一番。”
“是,格格。”侍书领命退下,不多时,她带着两个提着浴桶的小厮走了进来,在屏风前放好,这时门外又走来一个婢女,正是侍墨,她们服侍舒窈入浴,一番洗漱过后,侍书她们又伺候舒窈到梳妆台前坐下,问道:“格格今个儿想梳个什么发式?”
“梳个双平髻吧,再簪两朵兰花绢花就行了。”舒窈朝面前铜镜看了看,说。
“是。”侍墨拿起梳子为舒窈梳妆。
而侍书唤来小厮将浴桶搬走后,拿来一套黄底绣紫罗兰花纹的裙袄和一套白底绣粉蔷薇的裙袄,问:“格格,今日你穿哪件衣裳?”
舒窈看了看,说:“那套白底的吧,看着清爽些。”
一番梳妆后,张嬷嬷走了进来,“格格,你可收拾好了,看时辰,夫人该收拾好了,咱们是时候去芳华院请安了。”
“好,走吧。”舒窈扶了扶发鬓,起身走出房间。
芳华院
“额娘,女儿给您请安了。”舒窈对正走出内室的贵妇行了一礼。
“好,好。”年福晋满脸笑容地看着女儿,不住点头。“你父兄已经去前厅了,咱们也快去,待用完早膳,让你二哥陪咱们去白马寺上香。”
白马寺?舒窈陡然一惊,她虽已明了自己重活了一世,但却没想到今天竟然就是她与那个人初遇的那天。
还没等她将纷乱的思绪抚平,年福晋已经向前厅而去。
年福晋走了几步,却发现舒窈没有跟上,回头疑惑:“窈窈,怎么不走?”
舒窈之后笑着说:“这就来。”话落,快步跟上年福晋。
母女二人款款向前厅走去,待用过膳后,当值的年遐龄和年希尧便出门去了,只留下年羹尧陪着额娘和妹妹出门。
三人走到府外,马车已经准备妥当了,年羹尧小心扶着额娘和妹妹上马车后,来到他的马旁,翻身上马,道:“出发!”
今天上山礼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在山底下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马车。远远望去,一长条台阶根本看不见顶。
年家马车在山下停稳,舒窈带着帷帽下了马车,随额娘和二哥步行上山。
上了山,已经有了小沙弥在寺庙外候着,见年福晋来了,立马笑着迎了过来,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年施主安好,师傅有交代,年施主上完香后便可直接去后厢房,届时小僧会为施主引路。”
“阿弥陀佛,那就谢过小师傅了。”年福晋回了一礼。舒窈和年羹尧也跟着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