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荣脸黑如锅,上面的每一条皱纹都在抽动,就是打死不说话。
他如此针对王安,本意只是想将对方拖下水,可不想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所以,这问题是绝不能回答的。
不然的话,万一结果不是他猜测的那样,那麻烦可就大了。
说白一点,我可以随意污蔑,但你不能追究责任,又当又立,典型老双标。
只是他忘记了,这里可不只有他一名刑部的官员。
“太子殿下何须问他,老臣便可为殿下解惑。”
双方正僵持的时候,徐忠年恰到好处地开口:“身为刑部侍郎,无端污蔑当朝太子,知法犯法,自当从重处理。
“杖责二十是最起码的,按照祖制,若是情节严重,还需削去一定的品级。”
徐忠年看得分明,难得太子不在乎名声,为他创造这么一个打击对手的好机会。
这个时候,再不落井下石,就白瞎了混官场这么多年。
只要搞掉这个孙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刑部二把手,往后无论干什么,都比现在处处被掣肘要强,岂不美哉?
这样的心思,和王安可谓一拍即合。
经过这次的合作,再加上有徐渭那层关系在,王安也有意把徐忠年拉到自己这边。
于是,干脆趁机助他一把。
有这份恩情在,就算将来做不成盟友,也至少不会成为敌人。
至于能不能成功?
可别忘了,之前的宰相张士言、兵部尚书耿兵、监察御史张征……这些人就全部是被王安用这种方法弄下去的。
无外乎借题发挥四个字,腹黑的少年太子干起这个来,可谓驾轻就熟。
“好,有徐大人普法,本宫就放心了。”
王安和徐忠年偷偷交换一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随后向炎帝抱拳行礼,愈发愤慨的模样:
“父皇,你也听到了,请父皇应允,查明真相,若是儿臣作假,自会给父皇、群臣、乃至这里的百姓一个交代。”
顿了顿,站直身体,扭头盯着孙荣:“但是,若儿臣是清白的,还请父皇依法办事,依法严惩污蔑之人!”
“岂有此理,老臣只是在行使职责,殿下何故如此咄咄逼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荣也终于知道怕了,又急又气,想要为了自己辩解。
话没说话,就被一声威严的呵斥打断:“好了,都不必再说了。”
炎帝面色沉凝,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良久才做出决定:“既然你们两方都同意,也罢,孙荣,你便叫人去取卷宗,在找来失踪女子家属验证吧。”
“这……”
孙荣此刻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可惜闹到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他来掌控,嘴唇嚅动了几下,只能俯首应是。
“太子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炎帝重新看向王安。
“回禀父皇,儿臣想向父皇请罪,尽管是为了抓捕人犯,但,这么晚才出席迎接仪式,始终是儿臣不对,儿臣还皇家颜面受损,请父皇责罚。”
王安双手抱拳,低眉顺眼,一副认打认罚的架势。
“呵呵,你让朕责罚?”
炎帝嗤笑一声,心想,你要真心受罚,就不会在话里加一堆抓捕犯人的借口了,随即叹道:
“行了,你也是为了文静的安危着想,也算有情有义,况且破获人口失踪案,也是大功一件,此事姑且放下,去向你大皇兄陪个罪吧。”
虽说破案还未定性,炎帝这么说有偏袒的嫌疑,但,有孙荣这个倒霉蛋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想在这时候出来表示反对。
于是,王安就这么顺利过关了,整理一下衣襟,走到王瀚面前,笑呵呵地行了一礼:
“大皇兄,实在抱歉,本宫也是临时才知道你要回来,实在抽不开身,还请皇兄见谅,改日本宫定然亲设酒宴,给大皇兄赔罪。”
王瀚此刻仿佛也忘记了王安刚才的挑衅,同样报之以微笑:“哪里,在为兄眼里,皇弟尚且年幼,本就该多加体恤,又怎么会见怪呢?”
你是想说我年幼无知吧?王安冷笑。
“那就好,皇兄如此深明大义,实在令本宫佩服……咦,什么东西这么臭?”
王安低头表示“感谢”,忽然鼻尖一动,在空气中嗅了嗅,抬头望着王瀚,疑惑道:“大皇兄,这臭味……好像是来自你身上……”
这话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王瀚想起刚才出门踩到米田共的事,当时脸就黑了。
他嘴角抽抽,不动声色地将露出的半只靴子,收进长袍下摆,勉强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呵呵,为兄身上哪有什么臭味,皇弟一定是弄错了,那里……”他伸手指着码头的船队,“那里才是味道的来源。”
“是吗?”
王安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戏谑,让王瀚有种感觉,似乎对方已经看穿了自己似的。
他的脸色越发尴尬,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忽然一甩袖:“太子已经道完歉了,若是没有其他事,还请让开,不要耽误了献俘仪式。”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情急之下,竟然改变了对王安的称呼。
“哦?”
王安这才注意到,岸边那一串串的北莽俘虏,也忘了继续纠缠臭味的来源,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这群人。
都说北莽的蛮子,悍不畏死,凶神恶煞,如今看来,和大炎人长得也差不多嘛。
除了满身兽皮的野性装扮,黝黑的皮肤,以及略微彪悍的身材,两者之间并无太明显的差别。
这倒是让王安想起了前世古代北方,那些尚未开化的游牧民族。
虽说如此,王瀚能一次俘虏这么多人,还是显示出他不凡的能力。
“呵呵,听闻大皇兄回归之前,曾出塞亲征北莽,斩敌上千,俘虏数百,赫赫威名,北莽上下无不胆寒,本宫听来,至今心驰神往,深感佩服,皇兄威武!”
既然王瀚没有揪着不放,王安也不吝地吹捧几句,反正马屁又不要钱。
况且,不成为大皇子的第一针对目标,是他早就确立好的方案。
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
只是这话有人却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