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虚涂接到总部的来信,信中言及,虚涂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总部与恶教“鬼宗”多次展开殊死较量,然而“鬼宗”首领钴蓝的剑术超于常人,难于对付,因此希望虚涂能够再次出山,帮助行动组剿灭鬼宗,击杀钴蓝。
虚涂拿着信件,犹豫良久,诚然,虚涂不愿意再涉入杀戮相关的纷争之中,但是,虚涂更做不到就这样放任钴蓝肆意妄为地杀戮。
虚涂最终决心再一次握住制裁之剑,去守护和当初的青玥一样的、不应蒙受杀戮之人,即使他心里知道,钴蓝并不是他能够斩杀的罪恶。
钴蓝,虽是穷凶极恶之人,却是十年前就已问鼎天下的剑术鬼才,有以一剑十七叠之剑法,曾经一人剿灭总部一百一十一人的精英部队。
虚涂轻轻擦去青玥的泪水,此行凶险异常,也许此去就是再也不见。
“夫人,区区毛贼,我去去便回,不必挂念。”
虚涂故作轻松地说道,他没有告诉青玥实情,只是说道有一件大案子需要亲自去办。
“嗯,我就在家里等夫君回来,回来以后,要好好听听我的新曲子....”青玥强颜欢笑地说道,即使虚涂没有说,心思细腻的她也已经觉察出事情的凶险异常,可是青玥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虚涂,尤其是下定决心的他。
“夫人,我走了。”虚涂飒然一收剑,坚定决绝地说道,握住剑鞘的手微微颤抖着。
“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青玥攥紧双手。
“自然,勿念。”虚涂决绝转身,洒然一摆手,踏着大步飞速向着远方的夕阳走去,泪水止不住地滑下脸颊。
“大笨蛋....”望着没成黑点的虚涂,青玥止不住地痛哭出声。
虚涂预料的没有错,此去一别,即是永诀。
只是唯一错的是,逝去的人不是他,而是他一生所爱之人。
虚涂与钴蓝的对决,从傍晚的夕落持续至深夜的月盈,虚涂的伤口遍及全身,周身尽是死去的同伴,但是虚涂最终爆发出超越自我的力量,一剑封喉,斩钴蓝于月下。
虚涂疲倦地喘息着,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开。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接下来,早些回去和夫人团聚吧。
虚涂坐在厚厚的磐石上,抚摸着青玥为他挑选的银链,单纯地天真地想着。
可是当虚涂想要回到温暖的村落,温暖的家中时,他才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熟悉的村落里,遍地是狼藉的尸体,远远的有着猎狗的吠叫和乌鸦的嘎嘎声传来。
虚涂触目惊心,他发疯似地冲向自己的家,失去所有理智地吼叫着青玥的名字。
可是悲剧已然发生,当虚涂跌跌撞撞地跨入家门的时候,心爱的女孩早已香消玉殒。青玥全身上下尽处是剑刃的伤痕,骨头多处折断,双手被残忍地拷在铁壁上,眼角仍旧残余着绝望的泪水。
虚涂心中有什么砰然碎裂了,彻彻底底地碎裂了,从此再也没有复原。
虚涂颤抖地把冰冷的女孩抱在怀里,但这并不能挽回一切,并不能挽回一个流失的生命。绝望笼罩在虚涂的身上,他所有故作的坚强顷刻决堤,碎如齑粉。
如果失去的一切可以挽回的话,那又何来绝望一说呢。
天空中下起滂沱大雨,打湿虚涂的衣襟。
虚涂摇摇晃晃地行走在村落里,身后是无数狼藉的尸体,罪徒的尸体。
突然,一个恶徒狞笑着向他刺去,虚涂甩手一剑,恶徒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
很快,无数恶徒吠叫着向他冲来,月光之下,剑光四处闪烁。
“渣滓们,这一切,我要你们血债血偿!”虚涂切齿咬牙,声嘶力竭,心中的怒火和哀伤瞬间爆发,怒目圆睁地嘶吼着冲向狰狞的恶徒,他眼中的滚滚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虚涂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和青玥一起去游庙会,那时的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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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声笑语,牵着自己的手跑动跑西,自己脖颈上的项链就是那个时候青玥买下的,虚涂记得青玥双手叉腰,对戴着项链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之后美丽的烟火绽放在夜的星空,青玥指着散落的丛丛烟花,大声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大声喊着我爱你。
烟花,如此美丽。青玥,如此美丽。
可是烟花终然在黑夜的腐蚀中消散,青玥同样死于鬼宗的杀伐屠戮。
“说到底,都是因为世间有你们这种罪恶的存在,青玥才会死于非命!”虚涂像一头疯狗一样咆哮着,剑芒在月光下闪烁,恶徒一个接着一个地瘫倒在地。
人性是如此的卑鄙,丑陋,无耻,虚涂哀伤,虚涂憎恶,虚涂想要用力去撕毁这个世界的丑恶。但是,即使虚涂终其一生,撕毁了世间一切的丑恶,那个曾经依偎在他怀抱中,喃喃细语,甜甜撒娇的少女也注定回不来了,永远。
这场诛罚,何其无力。
“哈哈哈哈……”虚涂哀伤地狂笑着,哭着笑着,笑着哭着。恶人的鲜血四处飞溅,雷电越发剧烈地轰鸣闪烁,似在诉说着虚涂的悲哀和伤痛。
绝望的虚涂脑海中不止一次地浮现绽放于夜色的焰火,浮现那曾在的少女美丽的笑靥,浮现最初她和他的美好。
剑止,锋息,诛灭。
磐石上,虚涂空洞地哭泣着,他抬头望着虚无缥缈的天空。今夜的月光依旧是当初的月光,只是他与她,却再不能一起漫游了。
青玥的葬礼,只有虚涂一个人。
虚涂眼中的世界不再有多彩的颜色,对于虚涂,它已经彻底地失去了意义,余生的世界只有无尽的孤独。
至于总部,经过与钴蓝的决战,精锐尽空,最终不得不迎来彻底地遣散。
虚涂读着总部的致歉信,心中索然,只是默默地将它烧毁,并没有说什么。
虚涂从此不再是虚涂,过去的虚涂早已不在了,如今的虚涂只是颓废空虚的行尸走肉。
酒巷里,常常驻足他消瘦成皮包骨头的身影,夜色中,常常听到他哭泣似地无端狂笑。虚涂的两把剑,曾救下青玥的罪剑和青玥沉睡在一起,而另一把剑,则被虚涂在愤怒中活生生地敲碎。
这样痛苦漫长的岁月持续四个多月,直到虚涂游荡回死去的故乡,死去的温暖的家。
四个月过去,故乡不再是那夜人间地狱的模样,街坊邻里处处是欢声笑语,依稀如虚涂和青玥相爱的时分,只是当初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烟消云散。
虚涂索然,摇摇晃晃地走进一家酒馆,点了一壶浊酒,自顾自地喝起来。
“听说你捡到一件遗物,真的假的?”旁桌的客人好奇地问着一位年轻人。
“自然是真的,是一本日录。”
“日录?”
“嗯,四个月前的屠杀留存下的,一个女子记载的日录。”
“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的身世,以及她夫君的故事。”
“哦?愿闻其详。”
“先说她的身世,女子十九岁那年,因为天罡教的劫掠,家人尽遭毒手,就在绝望之时,有一名侠客仗义出手将天罡教悉数剿灭,救下了她。”
虚涂的酒杯霎时一顿,他的目光些许震惊。
“哦,何人有如此本事?”
“这人自然是她的夫君,似乎是叫“虚涂”。”
“虚涂?剑客中,倒不曾问说有此人。”
虚涂手中的酒杯霎时落地,怦然碎裂,眼角的泪水倏然滑落。
酒馆内的目光齐齐投向虚涂,虚涂颤抖着身躯颤声说道:“兄台,可否借日录一观?”
年轻人和馆内众人面面相觑,自觉虚涂与手中日录的干系不小。
年轻人内心一颤,将日录郑重地递给虚涂。
虚涂颤抖地翻开青玥书写的日录,迎面一行娟秀的小字:谨赠挚爱的夫君,青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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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涂的脑袋霎时如雷鸣穿过嗡嗡作响,强行埋葬的记忆一层一浪地涌现在脑海。虚涂心再次剧痛起来,他艰难地扶着桌角,泪水如大雨砸落,几近崩溃的边缘。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虚涂攥紧日录,咬紧牙关,试图不使滂沱的泪水滑落,“游侠虚涂…”
夜渐深邃,灯影里的虚涂摇曳着。
“和虚涂第一次相遇,因为天罡贼徒,我失去了挚爱的家人,所有的一切。但是虚涂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家人的葬礼,有虚涂陪着我。”
“虚涂偷偷学菜谱,也许想给我做菜,开心。”
“虚涂不会做西红柿炒鸡蛋,虚涂是大笨蛋。”
“虚涂偷吃烧鸡不分给我,生气。”
“糟糕,我发现自己喜欢虚涂。”
“虚涂给我挑选喜欢的花胜,好开心。”
“我想做虚涂的新娘子。”
“好想父亲,好想母亲,好想姐姐。”
“我喜欢虚涂,虚涂也喜欢我吗?”
“虚涂说,七夕节希望和我一起过。”
“七夕节,要和虚涂告白。”
“虚涂吻我了,好害羞。”
“我是虚涂的新娘子。”
“虚涂只会西红柿炒鸡蛋,虚涂是大笨蛋。”
“虚涂是一头小野兽,虚涂坏坏。”
“夫君是门下游徼,是抓盗贼的大英雄。”
“虚涂在家的时间少了,寂寞,以后不许他随便出门,哼。”
“天凉了,不织些棉袍,虚涂会着凉。”
“姆,以后会不会有虚涂的孩子呢?一定会的吧?”
“我喜欢练剑的虚涂,喜欢。”
“虚涂说我的琴声很好听,开心。”
“虚涂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开心。”
“虚涂和其他女孩子说说笑笑,生气。”
“和虚涂一起逛庙会,焰火盛开在夜的天空,好美丽,虚涂的怀抱,好温暖,虚涂的吻,好温柔。”
“夫君办成了一件大案子,加俸,开心。”
“虚涂整天愁眉不展,担心。”
“此行凶险,绝不可以让虚涂去。”
“我阻止不了虚涂,怎么办才好?”
日录就记载至此,日录的最尾页,记载着一行小字:青玥永远爱着虚涂。
虚涂饱含泪水地一次次地翻阅着青玥的日录,青玥一生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她的音容笑貌,她的爱萌撒娇,她的一声声大笨蛋,她的一遍遍我爱你……而伴随着一幅幅点滴的图画,虚涂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青玥曾对自己诉说的话语:
“虚涂,谢谢你,因为有你的努力和爱,我才有机会看见这个世界丰富多彩的光明、希望和美好,因为有你的陪伴,我才能够下定决心走出痛苦的深渊,不再陷于痛苦的泥潭里无可自拔,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知道,即使一个人遭遇了不可能改变的伤痛,不管这让人多么痛苦不堪,我都可以有勇气去面对它,用微笑把痛苦埋葬。”
“说什么用微笑把痛苦埋葬,真是大笨蛋……”虚涂强压泪水,咬紧唇舌,攥紧双拳,旋即洒然一笑,泪水顺着他脸颊涓涓滑落。
“不过,我可不能输给你,夫人,”虚涂颤声,强颜欢笑地说道,“毕竟,我是你的大英雄嘛……”
那一夜,颓废的虚涂死去,从此正道其行的虚涂重生。
此后数十年,其人手握制裁之剑,斩除万钧之恶,世间之恶徒,无不闻其名而丧胆,见其人而鼠窜。其人胸前常佩戴散发银色光泽的项链,洒下漫天罪纸,于月光之下显露罪剑锋芒,除恶于无形。
其人名为——游侠虚涂——幽灵骇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