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下了朝顿觉身心俱疲，拖着沉重疲惫的身子缓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觉得好了些。
人声自窗外传来，“明知自己身子弱，何苦还贪凉？”
转头一看，林松间站在那。
摸摸胸脯她松了一口气，颇为抱怨的说道，“太皇太后来了怎么也没个动静，险些吓死臣妾。”
“你若这么好吓死，自然也做不到今天的位子。”
从正门绕进来，林松间坐在她的下手边，绢丝的裙摆在脚边微微摇曳着。
李宛瞧着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必然是陈天舟今儿惹得她不高兴了。
“往后天越来越热了，这太极殿里阴冷，你身子虚长此以往的守不住，哀家瞧着玄武殿后堂就不错，搬到那边去也能养养身子骨。”
扣扣自己的指甲，环顾屋内一周，林松间又道，“哀家还是个妃子的时候曾为陛下磨过几日的墨，那会子这屋儿就长这副模样，现在还是这样。”
“旧景依旧在，故人无所踪啊。”
贺兰喜来上了两杯解暑的清茶，她捧起茶杯道，“你打算怎么处置陈天舟？”
李宛掂量着桌子上的白玉镇纸，垂着眸子思量片刻，忽然问道，“今日你们都说些什么了？”
“哀家叫林棋去告诫她，叫她不许怀孕。你给了尚方宝荷，哀家可以先斩后奏的。”
点点头，李宛回道，“如今谢淳的国丧将过，但他自己还有父丧在身，丧仪娶亲已经是法外开恩两步，若再怀有身孕就太过分了些，太皇太后做的很对。”
思量了许久，林松间突然道，“等老雍王的丧仪过了，可否请你给林棋下一道懿旨？”
李宛细长的手指捏着茶盖子搅动着茶叶，清亮的茶汤混着三两冰块沉沉浮浮。
她问道，“想叫林棋做王妃？”
“她实在喜欢。”
“若是想做王妃，藩王世子即将进京，你大可在里面随便选一个，何苦还要纠结在谢灵谋的身上。”
林松间摇摇头，脸上泛起两分苦笑，“哪里是想做王妃，这孩子着实喜欢谢灵谋呢，今儿陈天舟来时她整个人都兴致淡淡的，许是伤心着呢。”
抿一口清茶，爽利透亮的茶汤从舌尖滚入腹中。
李宛道，“王妃一事不比侧妃，臣妾要等慎王回来与他商量一二，但林尚宫无论是家世样貌还是品行才学都与雍王极是匹配，到时候叫她自己来与臣妾说吧。”
这话提醒了林松间，现在陈天舟已经入府，林棋日后做王妃那便失去了笼络府里人心的先机，若真想嫁还是要趁早卫好。
“慎王殿下何时能到京城？”
提起这事，李宛又开始头疼了，太阳穴的血管隐隐约约的往外鼓，只得拿白玉杵按摩穴位缓解一二。
“平王虽然安稳了，但中间夹着的淳王也是个出了名的声色犬马之徒，或许还要在他的驻地耽搁几日，得进了七月才能回来呢。”
“淳王？”林松间蹙着眉，“那小子从前在京城便是个烟花街的常客，那会子的青阁里就没有不知道他大名的，当年朝廷怕他远离京城事端繁升才留在边上的，到底还是看不住啊。”
“青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宛点点头。
她已经去信给了谢衍，按照原书走向，淳王可不是简单的声色犬马呢。
门外的吵闹声忽然引起两人的注意，还没等发问，林棋赶在周到玉前面儿闯了进来。
小姑娘一看就是跑来的，衣裳汗津津的粘在身上，细软的头发紧紧贴着脸颊。
她咣当跪下，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臣有请求。”
屋里的两人被她吓一愣，李宛换了个胳膊拄在桌面上，“何请求？”
“臣妾只想一辈子老死宫中不再嫁人，求娘娘应允。”
奇怪的看了一眼林松间，后者同样是满脸疑惑，她劝道，“棋儿，太后娘娘已经答应了，等慎王班师回朝便开始商议你与雍王的婚事的。”
“臣说的便是此事，从前臣被一时假象蒙蔽了才想着要嫁雍王，如今已经清醒，求娘娘收回成命！”
小姑娘咣当一磕头，板着脸说的义正言辞。
小两个月的征战叫谢衍本就没怎么养好的身子骨越发的容易疲惫，最后在绕过淳王属地多走两百里路和借道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借道。
还没进城，锣鼓喧天的排场已经引起了他的反感，几十簇昂贵的礼花窜上天连个色儿都听不着。
人群中打头的便是雍王谢阻，三十余岁的年纪挺着个比足月婴儿还大的肚子。
他哈哈一笑站在马前，“慎王小侄，许久不见你已经长得这样高了！”
并未下马，谢衍只是微微一点头，“见过皇叔，为何搞了如此劳民伤财的阵仗？”
礼花还在不断的燃放，巨大的爆破声扰的人听不见对话声，谢阻倒也不在意翻身上马走在他身边。
挨近城门的是个精致的一人环抱粗细的礼炮，两人一过，礼炮砰的上天。
谢阻自己的马听惯了不觉得怎么样，可谢衍的马居然也安安稳稳丝毫没被吓着。
他大吃一惊，“慎王小侄从何处搞得这匹好马？”
摸摸鬃毛，谢衍道，“战场也有许多炮声，就和你的礼花一个动静，他听惯了又怎么会害怕呢。”
尴尬一笑，谢阻道，“皇叔想着侄子打战辛苦，如今得胜归来，该放两簇礼花庆贺庆贺。”
闻他此言，谢衍立马勒住缰绳回头查了查，左右排开少说也有五十门礼炮。
“礼炮和战场用炮的相差无几，一炮二十两银子，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皇叔放出了多少两银子？”
谢阻早在封地听说了谢衍的种种事迹，担惊受怕了许多天后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拍一拍谢衍的马屁，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他今儿此举好像是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这...为国庆功，再多的银两也是值得的。”
上下打量这位皇叔，浑身横肉跨坐在那精瘦的棕红色马儿身上，谢衍嫌恶的挪开眼睛。
可怜的马儿，蹄子都在打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