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谢衍轻声道，“放心，平王敢这么吓唬你，我定然将他带回来给你唱戏玩儿，至多一个月，早稻熟了我就回来。”
娇嗔的拍了下他的胸口，李宛道，“别逞强，东南蚊虫多，给你的荷包要随身带着。”
背上行囊，谢衍摸摸她的头，“放心，等我回来给你买荷花酥。”
送人离去后天已经大亮，半点睡意也没有的李宛索性不躺了。
泡上一杯周到玉同款浓茶，坐在谢衍平日坐的书房里。
一应布置都遵循他的喜好，碧玉荷花把玩在最显眼的位置，李宛垂眸笑了，她先头夸过这物件儿好看。
贺兰喜叩门，“娘娘，徐大学士带着陈杜宇父子来了。”
敛了小女儿心态，她摆上一副端庄面孔叫人进来。
陈家父子进门便扑在地上，哭打理京兆府多么辛苦，言语间几番疏漏，就差直接怪谢衍不该突然视察。
李宛的耳膜有些疼，眼前这父子还半点要停的意思都没有。
徐子遥低声警告道，“两位大人，昨儿和我拍胸脯打包票要来与娘娘请罪，怎么来了就开始哭诉了？”
“别打断，叫他继续哭，哀家倒想看看，他们能哭到什么时候去。”
那只碧玉的荷花被李宛揉捏在手里，她冷漠的看着陈杜宇，“再如何辩解，西市都是你辖区内的，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
抬起头，一张老脸老泪纵横，陈杜宇哭道，“娘娘，那些不知事的刁民臣再三驱赶可依旧在西市聚集，臣原本日夜都守在那，偏生王爷视察的那日臣瞌睡了想打个盹儿，这才叫他们钻了空子又进去了。”
李宛挑眉，“你将他们驱赶去哪儿?”
“自然...自然是京外。”
她又逼问，“他们没钱没地没粮，去京外如何为生？”
“这..”
“可有户籍登记？他们是如何沦落成乞丐的？又是如何聚堆的？”
陈杜宇的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扫了眼父子二人的装扮，李宛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是啊，西市是那种没人爱去的臭鱼烂虾聚集地，陈大人哪里会屈尊降贵的去打理这些，若是脏了你的月白色锦布袜子，可就不好了。”
“娘娘此话折煞罪臣了。”
一本奏折从李宛手里飞出，咣当撞碎了陈杜宇头上的玉簪子，飞出的碎片划破了他的脸。
李宛怒斥道，“一问三不知，你这京兆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之前朝廷几次拨款赈灾，东西南北四地虽按人口略有倾斜，可至少都能分一杯羹，你呢！光顾着买绫罗绸缎，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谢衍那么多日没睡过一个整觉，几番平衡势力才扣出点银子赈灾，这狗官居然如此！
越想越生气，李宛抓起沉甸甸的墨砚甩过去。
咣当一声，砚台打在博古架上，飞溅的墨汁子撒了陈家父子满头满脸。
徐子遥虽然坐的远，但也被波及了不少。
平定情绪，李宛深呼吸，问道，“哀家再问你，朝廷先头给西市分了多少银子？”
“分给西市...十万两白银。”墨汁子滴进了陈杜宇的眼睛里，可他不敢擦。
“你用了多少？”
“臣一两不落的都用在了民众身上，再不敢胡言的！”
冷哼一声，李宛盯着他，“是吗？”
太后年岁不高，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八。
陈杜宇从前觉得她是谢衍的傀儡，就没怎么没放在心上，如今才知道她方是朝政的幕后指挥者。
眼见父亲有丢命的危险，陈继连忙爬了两步挡在父亲前，“太后娘娘，臣有重要军情要报。”
“军情？你不是在京兆府么？怎么摸着军情的？”李宛审视他。
这会儿她彻底摘去了谢淳在世时那性子柔软的伪装，毫不客气的戳穿陈继。
抬头看着李宛，陈继愣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如何答？
自己若知道便是奸细，不知道便是欺君，如何答？
良久等不着答案，徐子遥提醒道，“陈大人，太后娘娘在问你话。”
“娘娘，臣有罪，臣受肃世子蛊惑偷偷将父亲用在西市的银钱挪走了，臣有罪，一切都是臣的罪行。”
陈继咣当咣当的叩首，墨汁子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他也不敢停。
李宛预料到了他要说什么，把玩着扇子问，“肃世子？陈大人的人脉真是广啊。”
“娘娘，是肃世子...从前胜玉县主发动宫变也是受了他的蛊惑，西市那些乞丐不愿意离开那，也是因为他从前给了一大笔钱，还有这次的平王谋逆...”
陈继突然放低了声调，垂着眸子不说话。
“陈大人似乎不想说，罢了，哀家不好奇，来人，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解解气先。”
李宛随手一抬，那柄被她来回开合的扇子咣当掷在桌上，清脆的响动吓得陈继浑身一抖。
他以为太后会拦住他，会好声好气的跟他言语，可她怎么如此？
贺兰喜跟魏珠同时上来拖他时，他才意识到不是闹着玩儿的，登时哭喊着跪地求饶，这回和先头的哭比，多了许多真诚。
贺兰一撒手，他腿软的跪坐在地。
他呢喃道，“娘娘...
拿起扇子吧嗒戳在桌子上，李宛警告道，“五十大板。”
“前段时间，肃世子给肃王回了许多的信，是和给凌王的信同时送去的，他想借平王的力掀翻娘娘的统治，还有就是...凌王也有参与。”
“凌世子还在京，凌王怎么参与？”
抬头看着李宛，陈继道，“娘娘不要小看了肃世子，那日给凌王写信，他是知道的。”
瞳孔骤然收缩，李宛不动声色的坐直了身子，如此奸诈，居然敢耍自己。
半炷香的审问，陈家父子觉得比一整日过的都长，再次见到头顶的烈日，陈杜宇差点哭出声。
陈继脸上的血滴答到嘴里，猩甜无比，他原本是打算今日来邀功，谁料差点送了命。
安慰父亲，他笑道，“爹，莫哭，儿子没事。”
颤颤巍巍擦去儿子脸上的血，陈杜宇小声道，“这可怎么好，咱们家从此就要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