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不到，徐子遥便叫京兆尹带兵为了这处，不论是给钱的还是收钱的通通捆住带走，想冲上去救谢衍的时候，他已经拎着浑身是血被捆得只有腿能动的老板娘下来了。
王爷还故意落后两步，免得脏物蹭到自己新新的白衣裳上。
“殿下。”京兆尹等人慌忙跪下。
老板娘被打的牙齿落了两颗，腿软的站不住，谢衍松开拎绳子的手她便猛地扑在地上，不可置信的 问，“殿下？殿下？”
京兆尹顺手抄起小花瓶朝老板娘的方向飞去，“放肆，还不见过慎王殿下？”
心惊胆战的看着那花瓶砸在墙上，碎片半点也没伤着谢衍，徐子遥才松了口气，怒斥道，“你就是这样执法的？”
谢衍转头看人将林杨和韦青禾从漆黑的地窖里扶出来，少年冷不丁见是他，怔住半分脚步。
韦青禾的眼泪唰唰的掉，还没说什么就被兵卒强制带走，谢衍取了自己带来的干净衣裳给林杨，“受欺负了吗？”
那衣裳偏偏是父亲的。
林杨捧着衣裳垂头哭了，嘴唇咬的太紧都往外冒出了血丝，“我该听爹的话，我爹定要生我的气。”
“他不会。”谢衍拿过衣裳给他披上，“你爹...你爹故去了。”
“什么？什么去了？”林杨不知所措看着他，“什么故去了？”
摸摸他的头，少年已经到谢衍的眉头了，他劝道，“回家吧。”
林家公子堕落烟花之地不知何时早被传开了，林杨缩在父亲巨大的大氅里失魂落魄，才走两步便夺命狂奔，谢衍回头看了看聚堆的看热闹人群，回头又看了看缩着脖子做鹌鹑状的京兆尹。
“这地方，哪栋建筑不是违建？这么些地方，藏着多少拐卖来的孩子？”
谢衍轻飘飘一句话吓得京兆尹腿一软跪下，“臣..臣定彻查此处。”
月前谢衍下令整治全国的肉交易地，可京兆尹收了这的千两银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谁能想到他能亲自来这啊！
“从现在到天黑还有四个时辰，你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清查，有没登记的，一人罚银十两上不封顶，登记的送去乐坊叫那边的人教门手艺，没登记的给盘缠送他们自谋生路，所有的店铺一律关门不准再开。”
“今后我如果在京城听见半点今天的事情，你的脑袋就地搬家。”
领命后，京兆尹慌忙追上谢衍，“殿下，安置盘缠银子可要从户部...”
“你收了那么多贿赂，就从你身上出吧。”
徐子遥大踏步从失落的京兆尹身边走过，轻飘飘丢了一句，“贪污一事，明日来内阁详谈。”
汀州比京城黑天要早许多，晚饭才过便伸手不见五指了，李宛和谢潭守在书房，一人把一摞子半人高的折子看的抬不起头，李宛早早的放出信她要来汀州，各地知府纷纷将折子送来了这。
要钱的，诉苦的，拍马屁的，看的她头昏眼花。
一抬头，谢潭的额头扑着一层细汗，李宛慌忙问道，“王爷？你可还好？”
她这一问，王爷身子往旁边歪去，晕了。
朝外喊了两嗓子叫人，捏住脉搏蹙眉品味着，再看谢潭时李宛心生无限敬意，他的身子骨完全是靠着林子福吊着，能撑到这时候不得不说是意外之喜。
将谢潭扶回去躺下，林子福悄声问，“皇后娘娘，您以为如何？”
透过纱帘看了看他床边围着的将领，李宛摇摇头没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
白云舟红着眼睛问，“娘娘，我们殿下如何？药方子可要再换？”
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林子福抢答，“殿下的身子亏空很严重，还要好好调养才是。”
“我的身子骨我知道。”谢潭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苦笑着，“我活不长。”
“方才我细细的想过了，娘娘说的很有道理，这一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劳民伤财也会动摇我大梁的根基，可如此就让娘娘孤身犯险，臣的心里实在不安。”
他说两个字就得停下来歇歇，从躺着看的视角李宛异常高大，他说着嘴角还有两分血渗出，白云舟哭着给他擦去，祈求他别再说话，可谢潭一个眼神他便不敢再言语，垂着眸子啜泣着。
“娘娘，孟州的甬道修好了，望州和安平的粮也在路上，臣...臣能为娘娘做的不多了，若是..若是娘娘决定如此，就尽快吧。”
李宛的眼眶不知何时红了，她点了点头，哽咽着，“明日一早我就走，听说东乌有一味神药治多年内伤有奇效，我去给你讨来。”
“那不是骗人的把戏。”
谢潭转过头看着漆黑的帐子，就连棚顶他都画上了汀州的地图，“臣在这守了一辈子，如今有件事求娘娘帮我。”
“我的夫人三年前因病而去，小儿就此沉默寡言，所以方才吃饭时娘娘见他才有些冷漠，我死后是要和夫人葬在一起的，可小儿...能否请娘娘派人护送小儿回京？”
他转头看着李宛，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没入枕头，“臣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就好。”
忽然想起饭桌间见的孩子，不过九岁，名叫谢灵谋，跟谢潭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宛慌忙点头答应，悲伤的氛围被一个尖锐的动静打断，有个兵卒急匆匆的冲出来，他说玉伦珠醒了，而且行为很奇怪。
林府，林杨在父亲的灵柩前长跪不起，听他将来龙去脉讲过林洵也陷入了沉默，不是谢衍，真的不是。
陈继的话其实他不信，可事实在眼前摆着容不得他不往那出想，看着大哥熟睡的面容，林洵苦笑，若是哥哥活着自己这会儿定要挨揍的，如今连打自己的都没有了。
揽着睡熟了的谢渝，林太妃道，“洵儿，事出有因，慎王殿下不会怪你的，若有罪责，姐姐替你担。”
天色转晚，林洵搓了搓自己的脸，重整旗鼓道，“娘娘回宫吧，今天种种都不关娘娘的事，即便是请辞也是我实在累了，就算大哥不出事我也想歇歇的。”
“至于慎王殿下...我们虽然有点矛盾，但他的为人我明白，他不会朝你下手的，便是有事也是冲着我来，从京往后，娘娘在宫里听着什么看着什么都不用管，若无要紧事也不必再回来，好生照顾小秦王殿下。”
着人将她们和林杨都分别送回去，灵堂里只剩他自己和无言的大哥，跪在软垫上一张张烧着纸，送纸的动作越来越快，他忽然就哭了。
从前的谢衍他熟知，可如今身居高位的谢衍，他也不敢保证还能否和从前一样，或许将林杨等人送走？可若王想追查那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他垂着眸子难过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