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的谈判让张俭在肃王处没得着半点好处，头场春雨的夜里，他索性用手里仅有的兵攻城倒逼肃王谋反，第一声炮响传来之时，城内人心惶惶，不少人已开始另寻出城的路。
三日后，胡彦思做寻常小厮打扮溜进宁北伯府的书房，把白音吓了一跳。
“胡大人，你怎么没走？”白音将一大捧信纸悉数塞进火炉里。
拧拧被雨水打湿的衣裳，胡彦思心气儿不佳的坐下，“别提了，我倒是想走，刚才朝廷一条禁令下来说什么若有官员趁乱逃脱，全家处死！什么狗屁，那百姓的命是命，我们的命不是命吗？”
“好了，你也莫要抱怨了，我找了出城的车，要不待会儿你同我一起？”
白音急着把书架子上的文件悉数送入火海，压根没发现胡彦思的眼神逐渐阴暗而可怕，等半晌也没回话，回头道，“只能你一个人走。”
“现在离去，你好不容易有的就都付之东流了，你甘心吗？”
胡彦思拦住他的动作，“宁北伯，你的百万两雪花银可都搭在了张俭的身上，连个响都听不见不亏吗？”
话落，一声炮响自远处炸开，白音指了指窗外，“这没听见吗？”
他的目的只是叫大梁大乱，乱了就是下坡路，只要走了下坡路那甚至不需要兵力就能打赢。
“宁北伯，如今壮年男子都奔赴城墙作战，张俭的人被城墙和邵河清夹在中间撑不了多久，不如你我就此杀入皇宫，杀了谢淳和谢衍，扶持新君上位，到时候你我就是天下的太傅！”
他的想法现在看来多少有些不切实际，白音重重叹了口气，指着窗外道，“胡大人，我的夫人有孕在身，这种打打杀杀的我实在厌倦了，你若想走就和我们一起，若不想就留在此地。”
“你要去哪儿？”胡彦思警惕的问道。
“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地。”
见说服不了他，胡彦思突然抢过他焚烧的信件，给他一拳又将人压在墙面上逼问道，“张俭的事情如果败露了，你以为你能活命吗？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我要被下狱，你就是下一个被抓的！”
“胡彦思，之前你用胡家女子替代张停之女，以为本伯不知道吗？”
和他一比，白音的情绪极稳定，推开他收拾起地面洒落的纸张，“就算你找谢衍说明原因，你以为他会信吗？三日之前我已经将我的资产悉数上交了朝廷。”
胡彦思大惊，“你想做什么？”
“我想活命。”白音很真诚。
茶杯摔得叮当响，胡彦思阴阳怪气的说道，“哼，若张俭赢了，你能做个开国的伯爵，可你看得出张俭赢不了，又转头进了谢衍的阵营，忠仆不事二主，你打的好算盘。”
“我要怎么说你才能信呢？”白音故作无奈，胡彦思生性聪明，自己的想法被他看出也不奇怪，瞄着窗外昏暗的天色，他暗自起了杀心。
“伯爷！伯爷！”
仆役连滚带爬的进来，檀木大门甚至都被撞破了一角子，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哭诉道，“来了！慎王殿下带着户部尚书来了!”
“谁？”
胡彦思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要寻个地方躲避，紧张两字从脸上一直蔓延到指尖，“哪里能躲？”
“胡大人要躲去哪儿？”林洵哈哈大笑的进了屋，轻车熟路捡起地上的信纸，白音慌忙抢过来扔进火堆，讪笑道，“不过是些没用的小玩意儿，臣正想趁着夜色收拾收拾呢。”
林洵也不计较，感慨道，“这么冷的天果然还是伯爷这最舒坦，胡大人，你很会找地方呐。”
屏退下人白音亲自斟茶，又给谢衍寻了干净帕子擦雨水，“王爷光临寒舍，臣受宠若惊啊，若是有何吩咐王爷只管传唤便是，怎么好请您亲自跑一趟呢。”
不知是黑袍的衬托还是长久以往的气质养成，谢衍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看的人心里发慌，白音正想再解释些什么，就听他说，“伯爷打算怎么出城呐？是装成布庄的活计还是钱庄的小厮？”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白音一时间有种被看穿心里的错愕，而后立马笑道，“臣是大梁的宁北伯，自然要与大梁共存亡，岂会先行离去？”
“那你呢？胡大人，为何不在国子监安生坐镇？”林洵看着对面垂着眸子的胡彦思。
后者紧张的几乎要将袖中的玉镯捏碎，挤出两抹笑，“臣想着宁北伯远道而来唯恐战事惊着了他，这才...”
“宁北伯。”谢衍懒得听他的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听闻你在孟州待过几年，知府程英可认识？”
“程英？”白音心头猛地颤动，他已多日不曾收到孟州来信，难不成...
“孟州地处边境，按律法所有外族人都应变换户籍方能居住，可那地方绒族人居然占到了十之五六，而孟州的都察使也是绒族人，你说巧合不巧？”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简直要将琉璃小瓦打穿个窟窿，白音心里冰凉，辩解道，“梁绒向来交好，有些民众同居聚居的现象，也正是说明了咱们都向往和平的啊。”
“宁北伯不想说实话就算了，本王换个问题，张俭一贫如洗，何来的银钱供养军队？”
句句逼问压得白音喘不上气儿，“张俭虽然被贬为庶人，可他的兄长尊为安国侯，若与寻常百姓相比自然也是富庶的。”
他的话毕谢衍许久未言语，半晌才挑起眉毛遗憾道，“我想给伯爷机会，可伯爷自己却不想要，如此那就去大理寺的监牢里细细回想交代吧。”
“王爷？这是何意？臣忠心耿耿为了大梁，何曾有过二心？臣..”
白音和胡彦思被官兵堵住嘴拖了出去，谢衍在他的书房里兜了两圈，眯着眼从博古架后取了个盒子，拇指大的小锁挂在中间。
自腰间抽出匕首撬开锁头，谢衍自里面取了两张信纸，正是白音和东乌王的通信，眼神骤然阴暗，东乌王前不久要和北翟在东格尔证盟，李宛这才千里迢迢赶去的。
“王爷，要不要派人将皇后娘娘接回？”林洵担忧。
蹙着眉头想了半天，谢衍将信纸揣到怀里，“不，诗奴定然是要将孟州大换血的，不然她不会来信要我们稳住京城局势，东格尔去不去对咱们来说已经没有干系了，走，回宫见皇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