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宴席偏就设在了暖春阁里，贤太妃在轿辇里看见牌匾之时便觉得心里一凉，屋里李宛早已卸掉钗环一身素装等候自己了。
“臣妾见过太妃娘娘。”
她微微屈膝，身子浮动间惹得烛火闪烁，贤太妃微微避开她的正面忙将人扶起来，“娘娘这是做什么？没得要折煞老身了。”
张娴原本站在桌侧伺候，这会儿也绕了过来叫宫人将大门关上重新换柱暖香，挽着太妃的手撒娇道，“娘娘是太妃，是皇后娘娘和臣妾的长辈，何来折煞一说？倒是太妃，如此言语可要叫皇后娘娘无地自容了。”
“娴妃娘娘这一张翘嘴，倒是说的人心花怒放。”
“太妃过誉了，都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好呢。”
李宛见这明明是亲姐妹的两人在自己眼前客套来去，微微勾着嘴角暗道假姐妹请，挽起袖子盛了碗粥放在太妃眼前，“这一日事务繁杂，娘娘定然还没好好吃饭吧？这粥是小厨房用牛骨熬了一下午的，鲜味十足又不失醇厚，娘娘请。”
见她亲自动手，贤太妃有些受宠若惊可仍坐着受下了她的礼。
不管她今夜要如何惩治自己，明面上自己到底还是太妃，区区一碗粥有何吃不得？
“宫里最近不太安生，娘娘没有受惊吧？”
李宛的话叫她拿着汤匙的手微微停顿半刻，贤太妃笑道，“臣妾睡得沉，那日晚上被李尚宫吵起来一遭，再就没发现什么异动。”
月疏围着桌子打转给三人布菜，夹了一筷子白灼菜心给李宛，她看着那鲜亮的绿叶出神，许久才道，“今天胜玉公主大行暗合之事，被绒族撞了个正着，臣妾到底年轻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处理，因而才将太妃请来想请教一二。”
“公主大行苟且？怎么能够呢？”贤太妃故作镇静，手里搅动粥的动作都放慢了半晌。
张娴面前摆着一壶清茶，端着精致的茶杯感叹道，“太妃不信也是正常的，臣妾才听见的时候也觉得震惊不已，公主平日刁蛮了些可到底还是守规矩的，谁知道她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等事情，臣妾实在不解。”
“这唯一好的，就好在还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就被人逮住了，倒是把慎王殿下气的不轻，登时就命人封死了御膳房的暗房。”
李宛的这句话惊得贤太妃有半晌没能装住，她刹那间放大的惊诧瞳孔出卖了她内心的慌乱，胜玉自打事发便被李宛严加看管，她没机会见她也没能问到底是什么进展。
不应该呐，她的药万无一失才对，而且...怎么跑去御膳房去了？
“皇后娘娘，明明是在绣坊，若是在御膳房，今日这饭菜可真真是动不得了的。”张娴笑着叫月疏将一盘新端来的牛奶酥放在李宛的眼前，指着那盘子道，“娘娘尝尝看，这牛奶糕是御膳房最近才做出来的新品，实在是以前没有的好味道。”
贤太妃在两人言语间暗自松了口气，拿筷子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李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反而将那酥放在太妃面前，“娴妃，太妃在前，岂有你我先品尝的道理？”
“娘娘，我们皆是一家人，不分先后。”
“不分先后，却分尊卑，更分长幼，娘娘请。”
李宛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月疏故作严厉训斥着，“月疏，叫你温的好酒呢？”
“哎呦！婢子给忘了！婢子这就去取！”
见人一路小跑去了内室又回来，张娴捂着嘴笑道，“皇后娘娘事务繁多，月疏姑姑的事情也不少呢，李尚宫病了，宫人们的事情哪个不得问问姑姑？您就别怪她了。”
月疏再回来的时候端着银盘，银盘之上是一双柄青玉壶，壶嘴上还叼着飞翔的仙鹤。
贤太妃暗自攥紧了自己的衣摆，身子微微绷紧，手里搅动着早已晾凉的粥，塞了一口在嘴里。
那酒壶就是自己给胜玉下药的壶。
李宛是如何知道的？
张娴故作疑问盯着她，“太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连手都在抖？可是冷了？娘娘，快把您的好酒倒上两杯吧，臣妾就在想这好酒呢。”
“月疏，给太妃倒酒。”
李宛见清澈的白酒从壶中潺潺流去，最终在杯里汇聚成小水洼。
她才说道，“太妃娘娘，尝尝看，月疏这丫头贪酒，说什么公主出事那屋有壶上好的白梨酒，她一闻便知道是沉年佳酿，哭着喊着非要抱回来，拿回来看还真是好酒，臣妾就想着，自太妃回宫还没和您一起用过饭呢，索性今晚便借花献佛用在饭桌上了。”
张娴闻言亮晶晶的眼睛抬眼看着月疏，见自己的酒杯里还是空的，立马做不高兴状憋着嘴，“月疏，喝你两口酒不会就不高兴了吧？怎么还不给本宫倒上？”
搂着酒杯百般不舍，月疏不情愿道，“娘娘，这白梨酒少说也有五十年的酿期，婢子拿回来连一口都没舍得喝呢。”
贤太妃盯着眼前儿的酒杯心里百感交集，问着味道就是自己灌的那壶酒。
李宛笑着训诫娴妃，“好了，娴妃，饶本宫一个面子，这酒给她留着吧，这丫头是个小酒鬼，晚上若没点小酒睡不着的，再说你我酒量哪有太妃豪迈呢，咱们还是喝粥吧，上好的牛骨熬制的，也不差。”
“娘娘，臣妾以清茶代酒，敬娘娘一杯，太后亡故，苏太妃又时常病重，林太妃是常年闭门不出的，日后这宫里臣妾还要多多仰仗太妃照拂。”
李宛站起身子，高举茶杯向上端去，高过眼眉又放下弯了腰，而后将碗里的茶一饮而尽。
碗里的酒清澈透亮，贤太妃手有些颤抖，捂着心口道，“老身最近心口疼痛，不宜饮酒，再说皇后娘娘都以茶代酒，那哪有老身自己喝酒的道理？”
“娘娘的心口痛？那正好，皇后医术高明，正好可以帮您医治一二。”
张娴说着就把茶杯放下，要来握着她的手腕，贤太妃本就是慌乱找的借口哪里会让她真的碰到自己，一来二去便将酒杯摔落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