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的话好似在潭水里惊起一番波澜，李宛倒没那么震惊，方才看见骰子弟弟，她就知道这人要倒戈。
她问道，“他说是公主，你说是郡王，我们该信谁的？”
骰子从始至终都趴在地上没敢抬头，她不敢看自己的弟弟，也不敢和太后对视。
“太后娘娘，臣妾偶然在书房外听见郡王同玉邹的谈话，郡王要他刺杀贵妃并栽赃给公主，以此激起李国公府和苏家的矛盾，好让郡王在朝中揽权。”
没办法，谁叫谢衍没能保护好她弟弟。
怪不得她。
胜玉眼眸一转，豆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谢衍？我就知道是他！母后你看到了，他真是丝毫也容不下我！”
绢丝的帕子轻轻绕过精致的眼妆擦拭着，“母后，不若...不若叫儿臣外出开府吧。”
苏太妃心疼极了，说是训斥还不如是说给太后听得。
“胡闹，哪有未嫁人的公主擅自开府的道理？快别说胡话了，太后娘娘自然是会为咱们主持公道的。”
刘太后淡然自若，“不要在这母女情深了，苏氏，谢衍到底是你的亲生孩儿，他顽劣可骨子里不坏，你不可太偏颇公允。”
“刺杀之事到底是谁所为，审一审便知道了，来人将玉邹带下去处以腐刑。”
两个小太监才上来要把他拽下去，刘太后便又制止了他，“就在这。”
“在这？”
当着宫妃们的面被剔除命根子，明显是对玉邹的羞辱。
李宛算是明白了，刘太后根本不在乎谁是凶手，她是为了敲打众人她才是后宫的主子。
林太妃侧过身子微微低头，就算是行礼了，“娘娘，玉邹到底是男儿，当着我等的面处以腐刑，或许有些不妥。”
李宛接着她的话，“眼下年关不易见血，不若叫小子们将他远远的带去暴室实行。”
刘太后揉揉脑袋，“你们到底是年轻狠不下心，罢了带出去吧。”
她话没说完，骰子便扑上来跪在她脚前，“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求您看在婢子多年侍奉您的份儿上，放婢子弟弟出宫吧，他才八岁啊！”
谢苍被猛地一惊，小嘴一撇就要哭。
太后怒斥道，“你贵为慎郡王妃，连点分寸都没有？娴儿，快把她拉起来。”
那年轻姑娘立马将骰子扶了起来，甚至还帮她理了理褶皱的衣裙。
李宛悄悄问林太妃，“这是安国公府的小姑娘？”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便了然。
看来谢衍在外给张家的压力太大，他们开始往后宫塞人了。
“苏氏，她弟弟前儿不是被谢衍要去兰台吗？为何在你身后啊？”
刘太后抬头看着苏太妃，“一年到头见不着儿子一面，总不会是孝敬你的吧？”
“母后，是儿臣听闻郡王妃的弟弟也在宫里，早起的时候索性便一起接来了，能见太后娘娘是他莫大的荣幸。”
相对而言，胜玉没那么怕刘太后，她抬头拉过那还在哭泣的小弟弟，亲热的揽着他道，“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这小孩儿在短短几天受了莫大的痛苦，这会儿不说痴傻也差不多了。
胜玉暗地里扭着他的腰间细肉，疼得他嚎啕大哭，一个哭带着谢苍也哭。
小孩儿一哭牵得梅妃也潸然泪下，她的孩儿自从送到太后这，就难以相见了。
“娘娘，如此日子，不妨将蒙儿也抱出来，叫他们兄弟二人团聚一番？”
梅妃低声啜泣着，睁着双柔似月光的眼睛看着太后，目光里皆是祈求。
“蒙儿随了你的性子，爱哭爱闹的，这会子好不容易才睡下还吵他做什么？改日再团聚也不迟。”
许是带的久了有些累了，刘太后依依不舍得将谢苍交给锦时。
赞扬道，“到底是嫡子，苍儿看着是要大胆些的，你带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锦时一愣，“都是贵妃娘娘的功劳，婢子不过随侍左右罢了。”
“贵妃看着年轻人却稳重，刺杀一事你受了不少委屈，哀家上了年纪可不糊涂，日后六宫诸事你还是要擦亮眼睛才是。”
“诺。”李宛弯下身子应答。
看太后的神色似乎是审理结束了，可...审了啥？
太后如此含糊其辞，定然有问题。
玄武殿，谢淳咳嗽两声着下人搬了张椅子来，微微抬头看谢衍，“你有什么高见。”
“回陛下，臣以为，贪墨一事若就这么算了，难免无法服众。”
谢衍说话间，头顶的朝珠微微晃动着，谢淳在那一瞬间觉得他竟有几分像和孝皇后，像胜玉长公主的生母。
细长的手指敲打着椅子背面，谢淳道，“工部的人，连同张倦一起拖出去抄家斩首示众，你亲自去行刑，至于你...”
谢淳杏仁般的眼睛尽是冷漠盯着梅长宁，“朕看在婵儿的面子上饶你这回，再敢有下次...廖珏便是你的下场。”
无事跪在眼前抖成筛糠的梅长宁，他平视着那两个花白胡子的老人。
李国公紧张胆颤，安国公却气定神闲。
不用急，这次杀得义子，下次便是亲子了。
他抬头唤来谢衍，“他们两个交给你处置好了。”
“陛下，臣弟倒是觉得安国公所言不无道理，含饴弄孙的年纪若不再好好享受一番，恐多年后会后悔啊，不如就按他所言，留国公位，去朝中职。”
见着张俭暗地里毒蛇似的眼眸，谢淳高兴得很，他巴不得谢衍和世家打个两败俱伤。
如此方可给他的孩儿留一个太平盛世。
长信宫的气氛同样凝重，梅妃想孩子想的泪眼汪汪。
她知道刘太后重视出身，哪怕自己和她沾亲带故，可仍旧抵不过嫡子二字。
刘太后明眼看得出胜玉不服气，她扶一把李宛，叫两方内斗，总比出现第三个强。
她道，“长信宫的小厨房早起煮了些鸡汤，我便留诸位吃些，天寒地冻暖暖身子。”
放到李宛眼前的是个青瓷碗，里面飘着黄灿灿的鸡汤。
她搂着谢苍打算喂他一口，这小子左拧右拧就是不肯喝，直往她怀里钻还哇哇大哭。
太后推了一把张娴，“娴儿，去帮帮贵妃，日后有了你自己的孩子，也有经验些。”
小姑娘的面相还未脱去稚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