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弟谦虚,你怎是拖累?”纪明宇连忙开口。
“我这药罐子身子就是拖累。”纪允礼直接回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竟是让纪明宇直接噎在了那,他总不能说他帮忙养着他,那完全就是不可能,可要是一字不语,那他下面还没说的话要怎么办?他还指望着他帮他拿到皓镧书院的推荐信呢。
“乱说什么,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起不来的时候我都没放弃你,如今这般又是哪里的拖累。”
在纪明宇说不出话来的时候,纪德贵佯怒地说了这么一句,而纪德贵说这一句,纪允礼真的不好回什么。
不好回便是沉默,而这沉默也让纪德贵不好再说什么了,更别提纪明宇了,于是……
“好了,吃饭吃饭,别等会儿都冷了。”纪德贵不再多言,直接招呼起大家开始吃饭。
闻言,个个动起了筷子,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再无其他。
陆月比较娇小,再加上腰伤不能动作太大,因此只能吃面前的两个菜,却偏偏又是一点荤腥没有的素菜。
看在眼里的纪允礼,在一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完全成了陆月的移动夹菜器,她碗里一吃完,纪允礼就给她夹了菜,一吃完就夹了菜,以至于一顿饭下来,陆月吃得都打嗝了。
而这完全就是给了王红燕撒气的机会,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话,但一放下碗筷就不算吃饭了,因此王红燕吃得极快,一吃完就放下了碗筷,然后便讥讽出口,“这人啊,没那娇气命却偏生要娇气,吃个饭都要人伺候,还当自己是哪家小姐呢。”
这话针对的意味就很明显了,整个饭桌上也就一个陆月一直让纪允礼夹菜,再不然就是大妞和二妞两个小孩子,往日里也没这么说过,说谁已经很明显了。
但这没指名道姓的,真的是谁应声谁自己对号入座,而这一对号入座可谓是将话头送到了王红燕的手上,想不被挤兑都不可能。
但若是不应声,岂不是就白白这么被奚落了?
然……
“阿月,汤要不要?我帮你盛。”纪允礼乐意惯得陆月娇气。
“好。”陆月欣然接受,她本来就娇气。
两个人完全不在意的表现直接让坐等两人入套的王红燕气得半死,只觉得这两人怎么比她还不要脸?听不明白她在挤兑他们吗?
眼瞧着王红燕又要挑事,怕她坏了自己的事,纪德贵连忙放下了碗筷,颇有些焦急地唤了一声,“宇哥儿。”
“孙儿在。”纪明宇也连忙应声。
两人这一喊一应直接岔开了王红燕的思绪。
“你这虽然高中了,但还只是一个开始,樱落书院已经不适合你了,之后在哪里求学,你可有什么打算?”
一听纪德贵跟纪明宇说这事,王红燕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那点子情绪,连忙跟着附和,“对对对,宇儿你对之后有什么打算?说出来让你爷爷帮你参考参考。”
王红燕一直敬着纪德贵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这个家的大家长,主要还不是为了他有学问能帮助纪明宇,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纪明宇。
而话题说到了这,总算是说到了纪明宇等待已久的正题上,纪明宇当即就对着纪德贵回答出声。
“回祖父,孙儿自然是想去好书院求学的,那般孙儿才能学到更多,从而高中,为家族争光。孙儿早就做过这方面的功课,研究过就近的几大书院,其中蓝州的皓镧书院乃是秀才入学的最佳书院。不过皓镧书院不是一般人就能进去的,需要举荐信,这……孙儿没有……”
短短的几句话,纪明宇硬生生从开始的洋溢喜悦说到最后的落寞心涩,而这落寞心涩是为何,显而易见。
而作为一个想家族繁荣昌盛又提倡兄弟齐心的祖父,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礼哥儿之前不就是在皓镧书院?”纪德贵先是疑惑了一声,随即直接道,“礼哥儿,你看你能不能帮忙给宇哥儿拿一张推荐信,好让他进去皓镧书院读书,你们是兄弟,宇哥儿出息了,也是帮扶你,你身子这般弱,有宇哥儿帮扶我也放心,毕竟我老了,也看顾不了你太久了。”
纪德贵说得那叫一个语重心长,更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任谁都要动容。
然纪允礼却是一点都没有,不止如此,还瞬间明了了今晚这顿本不必要存在的团圆宴的目的所在。
他许是不知道纪德贵和纪明宇私下里说了什么,但作为一个求学多年又多次落榜的老秀才,皓镧书院的推荐信多难拿不会不知道,但却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要说不是早有预谋,那都不可能。
而此刻反应过来的除了纪允礼还有陆月,她就说怎么今儿个这顿饭怪怪的,明明今儿个大家都很累,却偏偏要吃个什么全家宴,这就算了,吃个饭还文邹邹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什么兄弟齐心的话,却原来都是在这等着呢。
真的是好大一个绕圈,好费心一个算计,直接说不行吗?这么一个绕弯是几个意思?确定是当兄弟不是当外人?
其他人想不到这么复杂,但也知道皓镧书院的好,因此此刻一听纪德贵的提议,皆纷纷屏住呼吸看向纪允礼,特别是王红燕,那是恨不能摁着纪允礼的头让他点头。
“好。”就在所有人以为纪允礼多少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他说了这么一个字,无比果断,连一个犹疑都没有。
这本该让人欢喜的话,却因为太过果断而让人莫名不真实。
果然下一刻……
“我当年的推荐信是我恩师所赠,我恩师那个人脾气古怪众所周知,我可以帮明宇哥引荐,至于能不能得到,便只能靠明宇哥自己了,毕竟明宇哥也知道我在家缠绵病榻一年,已经许久未与恩师联系,恩师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我都不确定。”
还没来得及欢喜的纪明宇听到这几句后,面色立刻难看了下去,这说与不说有何区别?他自然是知道书院那个院长脾气古怪,不然他用得着在这里耍心思吗?
同样面色不好的还有纪德贵,不仅面色不好还有些愠怒,只觉得纪允礼这是故意说一句留一句,给了希望又泼冷水,但要他发怒却又发不出来,正如纪允礼所想那般,他求学这么多年又落榜多次,深知其中难度,可那给推荐信的不就是他纪允礼的恩师吗?为何不能通融?
“明宇哥觉得如何?刚刚好过两日等阿月的腰伤好一些,我要途径樱落镇去拜访老师,明宇哥刚刚好可以一起去,明宇哥可是要去?”
好似没看到纪明宇和纪德贵的变脸一般,纪允礼接连询问。
而一句途径樱落镇让纪明宇有些预感不太好地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你要做什么去?”
一听这句,纪允礼才突然想来自己似乎忘了什么的回答道:“哦,忘了说,皓镧书院大概还有四五日的时间就进学了,我打算两日后出发去蓝州城,进书院,备战明年秋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