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雨惊震地摇头:“没说过……”
霍宇霆眼眸极其的深邃,“我的生母,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是我父亲的原配,也是我父亲门当户对的妻子,她一直很爱我,对我很好,可惜……她死的太早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艰难地开口:“出事的那一天,我母亲像往常一样给我整理书包,亲手为我做了早餐,还送我上了学,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等我放学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霍宇霆低着头,宋诗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声音里的悲恸。
他努力压抑着,攥紧了拳头,像是只有这样才能支撑自己下去。
宋诗雨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你母亲她怎么了?”
霍宇霆目光沉敛,换了口气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一直患有抑郁症……因为我的父亲是为了家族联姻才娶的她,并不爱她,她嫁给我父亲之后,婚后的生活一直很压抑……”
“别说了!”宋诗雨倏然一怔,下意识地喊道。
她知道这段往事,一定是霍宇霆这些年来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可是他现在为了安慰她,却将他自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亲手揭开了给她看。
她实在不忍心,让他再继续回忆,继续自揭伤疤了。
宋诗雨比谁都明白,这样的感觉有多么的不好受。
她抬眸望向霍宇霆紧绷的俊脸,他眼眸幽深,眼眶已经通红了。
宋诗雨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霍宇霆。
她鬼使神差般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手臂上,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这样轻轻地碰触着,似无声地鼓舞与温暖的安慰。
霍宇霆一怔,漆黑如子夜的眼眸与她对视。
“雨儿,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的难过,幼年的我甚至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人死不能复生,走了就是走了,就算我再伤心难过我母亲也不会再回来了,如果她知道我一直这样替她伤心难过,她就算是到了下面也不会安息的,我要好好生活,过好以后的每一天,才不辜负她对我的期望。”
“你的这位叫雪儿的朋友,她临死之前还想着要打一通电话给你,证明你对她而言很重要,她也是真心把你当成她的朋友的,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她这样伤心难过下去,她一定是活得很痛苦了才会选择这条路,就像我生母当年那样,痛苦这回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现在走了,于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以后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霍宇霆幽深的目光凝住她,语调低沉而平静。
宋诗雨抬起头,回望着他,从来不知道霍宇霆竟然也会如此安慰人。
她一直认为他是那种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根本不可能懂得如何安慰人。
没想到他今天的一番话,不能帮她解开了寒雪儿死的心结,也让她重新认识了另一个霍宇霆。
一个在外人的面前,从不轻易展现的脆弱的霍宇霆。
他并不是那么高高在上,天生的冷漠无情,原来他也有爱、有亲情,有失去……
此刻她才真正理解,霍宇霆从小亲眼目睹生母自杀,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冷酷决断,控制欲强烈的性格。
宋诗雨胸口沉闷,却是深吸一口气,对他说道:
“谢谢你的安慰,我感觉好多了!”
或许就如同霍宇霆所说的那样,谁不知道生命的可贵,谁不想珍惜活着的不容易呢?
如果不是活着真的很痛苦了,谁会选择死?
宋诗雨不禁联想起,寒雪儿之前身上的那些淤青和伤痕,又想到她跟着谭立东之后经历的那些非人的事情。
寒雪儿肯定是已经到了她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所以才选择了死。
死亡或许真的能帮她减轻痛苦,这样想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宋诗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尽管如此,当天晚上,宋诗雨还是病倒了。
她莫名其妙地发起了高烧。
霍宇霆想了很多办法给她退烧,甚至把私家医生都请来了。
可她的身体总是在降温了之后,又烧了起来。
私家医生最后得出了结论,她这是心病。
心病不除,高烧不退。
宋诗雨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连续烧了好几天。
她躺在床上,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陆陆续续地想起了许多的往事。
一些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遗忘掉,却又突然被她再次想起的往事。
她看到自己第一次迈入那家夜总会,遇到寒雪儿的情景;
她看到自己曾经在夜总会为寒雪儿挡酒,自己却喝得酩酊大醉的情景;
她还看到她跟寒雪儿两个人一起从夜总会里打完工,回学校的情景;
她更看到了她、寒雪儿、丁磊他们一起逛街、一起爬山、一起有说有笑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们,总是无忧无虑的,眼里憧憬着对未来生活美好的向往。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为什么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呢?
宋诗雨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虽然霍宇霆劝她说,寒雪儿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可她还是想不通,既然寒雪儿有死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勇气重新开始,离开那个谭立东,找回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呢?
宋诗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寒雪儿追随贺少锋一起离开的情景。
宋诗雨浑身大汗淋漓,眉头更加紧皱了。
寒雪儿为什么会追随贺少锋一起离开呢?
寒雪儿明明已经死了,可是贺少锋不是没死吗?
他们俩怎么会一起离开,跟她告别?
宋诗雨想不明白,心中焦躁,呼吸急促。
耳边一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音,叫她醒醒,起来吃药。
宋诗雨当时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只凭着本能吃药喝水,然后又马上陷入了昏睡中去。
她身边的那道身影,却一直没走,一直守在她的床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手碰碰她的额头,嘴里不时地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