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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全文完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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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几位年长阁老先后致仕,四十岁的裴少淮官至首辅。

老皇帝颁发最后一道圣旨——承师问道,重新划设科系, 重现昔日太学之辉煌。

此后,燕柘彻底从皇位上退下来, 新帝燕有政继位登基。

……

早在周朝时, 便有“太学”之名。供贵族子弟读书之处, 即为太学。

到了汉朝, 朝廷设立京师大学,以儒学为正统,京师大学谓之为太学。

晋朝时, 又设专供公卿大夫子弟学习的国子学,与太学分立。

历经南北朝之动乱以后, 隋唐再复统一, 朝廷将太学与国子学合二为一,称之为国子监。万国学者来朝,只为争一国子监入学名额。

此后便一直延续了下来。

随着朝廷用人的改变, 天下各行各业的起兴, 许多学科学系亦呈现“推陈出新”之态, 大庆国子监的人才培养模式早已不能满足时势的需求。

为了给天下各级府学、县学、族学、私塾树立典范, 为了让更多有识之士得以施展才华, 裴少淮将亲自操刀,重启“太学”。

这一回, 太学将不再是帝王将相子孙的专属, 太学将是天下人的太学。

此外, 手工业兴起、生活日趋富足的环境下, 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闺阁, 活跃于各行各业之间。

然“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等传统观念,一时难以转变。裴少淮自知不能操之过急,决定先退一步,从设立女子学堂开始。

他相信,百年以后,必有男女同入太学之景。

……

……

这日,景川伯爵府有喜,庆贺伯爵夫人大寿。

宝驹雕车熙攘来,府邸大门次第开。

大姐裴若莲来得最早,天才刚亮,伯爵府的仆从还在忙着布置正堂,她便进来了。

裴若莲也已五十余、近六十,体态丰腴了些,更显端庄。有丫鬟端来温水,她净了净手,随后进了林氏的房。

嬷嬷正在给林氏梳头,一袭白发长至腰,裴若莲悄声从嬷嬷手里接过梳子,一遍遍从头梳到尾,直到发丝又顺又亮,这才笑道:“母亲这一头华发,是有儿孙福气的。”

林氏回头,看到裴若莲,诧异道:“你怎这般早就过来了,快坐下快坐下。”

“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咱们伯爵夫人的寿辰。”裴若莲笑说道,“我早些过来,瞧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就你最会说好听话,只当是寻常日子,有什么可忙活的。”林氏满脸笑颜。

待梳好发式以后,两人边聊边往前院走,正巧路过四姐妹昔日的闺房。岁月在房内留下了痕迹,许多物件已暗淡褪色,然一切摆放依旧如初。

裴若莲步子慢了下来,忍不住多看几眼,恍惚间又回到十五岁那年,继母为她穿上织金长裙,风风光光为她办了及笄礼。

她在伯爵府最落魄的时候说亲出嫁,再回首时,只满心觉得感激和幸运。

……

临近辰时,初秋的晨光又暖又亮。

伯爵府门前挤满了马车,前来祝寿的亲友只能下车多走几步。

这当中,“阵仗最大”的当属二姐裴若兰一家。裴若兰挽着司徒旸的手走在最前头,其后是两个女儿,以及裴少淮帮着介绍的两个“上好读书人”姑爷,文质彬彬。

两位姑爷怀里抱着、手里牵着小儿小女。

儿子司徒千霆学文不成,考了武科举,像司徒旸一样走武官的路子。他娶的是英国公家的幺女,这两人也是拖家带口。

细数之下,二姐这一大家子竟有十五口人之多,三辆四骑的马车都坐不下。

……

等众人都到齐以后,依序给林氏拜寿。正堂里,最是忙碌的不是寿星林氏,而是像风一样刮来刮去的云辞。

京都设立女子学堂,裴少淮让女儿帮着管理学堂里的事务。云辞灵机一动,便想趁着今日的热闹“招兵买马”,让女子学堂的师资更上一层楼。

云辞最先说服的是三姑裴若竹。

“好好好,你说什么三姑都依你。”裴若竹愈老,英气愈显,说话做事透露着一股雷厉风行,她道,“谁让三姑最是稀罕咱们家小风。”

又道:“不止三姑愿意去授课,三姑明日带你到各个坊里走一走、挑一挑,但凡你觉得用得上的人,尽管要去。她们必定也很乐意把本事教给女学生们。”

“三姑最好了。”

当年被迫解散棉织造坊以后,裴若竹并未就此停下脚步,而是四处奔波,寻求更多的妇人生存之道。

植棉织棉的成功让她知晓,女子能做的绝不止相夫教子、三姑六婆而已。

乘着开海的东风,裴若竹带着妇人们,在京畿开设了许多妇人作坊,有做食饮的、炒茶的、雕玉琢金的、熬糖的、造纸的,还有写话本子编剧的……总之,只要能帮妇人们正经挣钱、安身立命的行当,裴若竹都不惜费银钱去试一试。

一边重金请老师傅传授技艺,一边集众智改造机具,提高生产效率。

经过妇人们的巧手,裴若竹作坊里的产品更显细腻,十分受欢迎,远销海外,供不应求。

“有件事三姑得提点提点你。”裴若竹说道,“你莫只顾着请我而忽略了身边的,三姑告诉你,你娘亲、你四姑都是极有能耐的人,你少不得要把她们也请过去。”

“我想到了,娘亲已经答应我了。”裴云辞凑至三姑耳畔,得意低声道,“前天夜里,我还从娘亲那要到了大庆银币纹案的绣花稿,我打算将这些帕子一张张裱起来,挂在学院的博学馆里。”

普天流转的银币,其美仑美奂的纹案出自女子绣针,当中的意义非凡。

妇人的指尖,再不是仅仅为夫君、为儿女缝补衣物,操持家中琐碎。

当世人抚摸到银币纹路,想到它出自妇人之手,可激励女子们不再妄自菲薄,也可提醒男子们不要妄自尊大。

裴云辞又来到四姑裴若英身旁。

裴若英身为医者,穿着素净,一身的美貌风华不减。

听了小风的来意后,裴若英稍显为难,她应道:“四姑这个月恐怕抽不出时间过去,最新一期的《医术综论》付梓在即,昨日驿站送来一沓稿件,说是因为疏漏耽搁送达的。时日紧急,接下来这段时间,几大医馆要忙着甄别来稿优劣,决定是否录用。”

她是《医术综论》的审稿人之一。

裴若英痴迷于医术,夫君陈行辰痴迷于算学,二十年过去,两人已不满足于自己埋头研究了。

与天下学者研讨,互学互补,吸收新鲜知识,才能走得更远。

随着邸报和刊印业的发展,加上裴阁老的促成,大庆《医术综论》《格物杂论》两本刊物应时而生。

因为权威且新奇,这两本月刊一经发行,很快便成为了各大书局的热销书。

裴云辞分得清楚轻重,应道:“那四姑先忙月刊的事,等忙过这阵再说。”

裴若英想了想,建议道:“不妨让你音音表姐过去,先行教授些医术常识,更深奥的医理、药理只能一步一步来,这是急不得的。”

陈行辰与裴若英的独女,小名音音,走的是母亲的路子。她在母亲的基础上,把从父亲那学来的格物知识融入到医术中,因此慢慢摸索出一条新道路。

“四姑说得极是,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云辞欢喜道。

有了娘亲、三姑四姑的支持,女子学堂必能很快打响名声。

有音音表姐过来,便意味着能顺带把父亲的大弟子吴见轻给要过来,可以多开一门天文星历课。

云辞心里的算盘打得哐哐响。

吴见轻作为裴少淮的学生,得老皇帝赏赐,早已从钦天监脱身出来。他二十岁的时候,裴少淮催他该考虑考虑个人的婚姻大事了,吴见轻一心迷于天文观测、星历推算,并未把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结果,在一次文清侯府的家宴中,吴见轻偶然见到了裴先生的外甥女音音。

此后便再没能移开视线。

……

日头渐渐升高,快到开午宴的时候了。

二姐夫司徒旸打趣道:“都快到午饭的时候了,怎么还不见我们裴首辅的身影?”

“二姐夫莫打趣他了。”杨时月应道,“官人早上出门时说,朝中还有些公务未了,等忙完了便回来。”她看了看庭中的日晷,又道,“这个时辰,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那大侄儿呢?”司徒旸问。

杨时月这才注意到,裴正观给祖母说完祝语后,便不知跑哪去了,难怪方才总觉着少了谁。

“正叙,你大哥呢?”杨时月问道。

“大伯母,我也有一会儿没见到小南哥了。”

“这浑小子……”

……

幽深小巷静无人,忽而传来卖酒声。

伯爵府偏门的一条小巷里,俊朗儿郎与灵俏小姐面对面站立,情意绵绵。

此二人正是裴正观与燕意儿。

在未遇到小南小风以前,小意儿稍显胆小怕生,和小南小风一起玩以后,则日益活泼起来。

此时的燕意儿没有少女羞赧,与正观相处亲昵而自然,她轻提柳青色的马面裙转了一圈,问道:“小南哥哥,穿这身裙子去贺寿,你祖母可会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正观应道,“你每回过来,祖母都极高兴。”

燕意儿面露欢喜,她估量了一下时辰,道:“该开午宴了,小南哥哥你快回去罢,我也该回去了……等午后,我再随爹爹和娘亲过来贺寿。”

午宴前,是裴家人自己先聚一聚,等午后,才是其他亲朋前来祝贺。

言罢,燕意儿小跑离开了小巷,簪上的小银铃叮叮当当不止。

裴正观望得正迷,一声“咳咳”从巷子另一头传来,吓得他一激灵,回身一看,竟是父亲穿着官服款步走过来。

“为父不是有意要听的,我只是正巧从宫中回来,想从小巷抄近道。”裴少淮缓解尴尬道,儿子都已二十岁了,他还颇有一种抓到早恋的错觉,又道,“不过,为父还是得问一句……多久了?”

裴少淮有些惊讶,因为儿子平日里读书办事极认真、极安静,认真到让人以为他没有心思去谈情爱。可转念一想,“南风知我意”,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觉得此事自然而然、不足为奇。

裴少淮又好奇问:“你们是怎么躲过你燕世伯的眼线的?”

燕承诏那家伙搞情报出身,又是个十足的女儿奴,不可能不盯紧意儿。

要从他手里“拐走”意儿,等同于千里走钢丝。

“孩儿也说不上多久了。”他俩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的,又岂能答得上多久了,裴正观道,“至于燕世伯,意儿晓得他的习惯,想要躲着燕世伯……倒也不太难。”

裴少淮颇有些与燕承诏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他也被“躲着”了。

他点了点儿子的头,道:“你呀你,你不知道你燕世伯什么性子,不知道他是个女儿奴?要当他姑爷,你也真是够胆大的了。”

“父亲快别说孩儿了。”裴正观道,“孩儿可不似父亲当年上元节会见母亲时那般,犹犹豫豫的。”

“好你个浑小子……”裴少淮佯装生气道,“去郡王府提亲的事,你自个想法子罢,我不管了。”

“可别,父亲,孩儿知道错了。”

父子二人就这般说说笑笑,走出巷子,入了伯爵府。

正巧准备开席,一家人吃酒聊天,欢喜一堂。

人间乐事之甚,杯低酒吟约明年今日,众亲贺声皆付清茶浓酒间。

裴少淮来到娘亲身边,他年已四十,林氏眯着眼,笑说:“连我的淮儿都已两鬓生白发。”话里带着心疼。

裴少淮感慨,伴双亲到白头,世上为人子,孝义莫过如此。

……

几日之后,郡王府里。

新帝登基之后,燕承诏辞去了神机营、北镇抚司的职务,只独管一个南镇抚司,因此清闲了不少。

裴少淮一路笑吟吟走进王府,没等燕承诏起身迎宾,便自己坐了下来,一边倒茶一边羡慕说道:“我当真羡慕王爷,天天在宫外‘当值’,还能照样拿俸禄,不似我,一大堆事缠身。”

“今日什么风把裴首辅吹来了。”

“许久不见,过来闲叙几句。”

“前几日到贵府贺寿,不是刚见过吗?”和裴少淮相处久了,燕承诏早省得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

裴少淮换了好几个话题,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儿女婚事上,他一副恍然想起的模样,道:“诶,意儿年十九了罢,王爷是不是该物色物色寻个好姑爷了?”

一说到这个,燕承诏便躺在椅上,一脸惆怅不舍,只冷冷“嗯”了一声。

“不如由我这个当叔父的,替你相看相看?”裴少淮问。

燕承诏不语。

裴少淮自言道:“去岁那个武状元如何?一上任守关便立下了赫赫战功。”

“一介武夫。”

“那翰林院的李编修呢?能说会道,学问是极扎实的。”

“文弱如鸡。”

“这也不行啊……”裴少淮思忖片刻后,继续“推荐”,他道,“那兵部的廖主事呢?去过边关督军,又是二甲进士出身。”

“年纪太大,相貌不雅。”

裴少淮掰手指算道:“既不能太鲁莽,也不能太文弱,既要才华横溢,还要年纪轻轻、品貌具佳……”他一副为难模样,却话锋一转,道,“细算下来,裴某认识的人里,仅剩一人尚可满足王爷的要求。”

燕承诏蓦地坐起身,道:“谁?”他不是真的想知道是谁,他只是惊讶,竟然还能有人满足他提的条件。

裴少淮满脸堆着笑,缓道:“你觉得我们家正观如何?”

燕承诏陡然明白裴少淮绕的圈子,气得他起身来回踱步,愤愤道:“拿走我的夜明珠不说,你们裴家现在竟然打我家意儿的主意。”

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如果连裴少淮家那小子也不行,意儿以后该嫁给谁呢?

裴少淮哄道:“王爷不要这么小气嘛……你我两家没有嫁娶之分,若是能成亲家,我家得了好儿媳,你家也得了好姑爷,岂不两全其美。”

……

待裴少淮走后,燕承诏“气急败坏”,特意把儿子喊过来,“斥责”其道:“你怎么就不长进长进,想法子把你裴叔父家的闺女给娶进门?”

世子直摇头,斩钉截铁说道:“父王可别瞎说,我与小风姐之间唯有姐弟之情。”

又道:“小风姐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做事素来有自己的主意,谁都拿乔不了她。能娶小风姐的人,要么是学问本事样样都超出她,要么就是能够一直默默守在她身边……孩儿正巧哪个都不沾边。”

燕承诏又更生气了几分。

……

……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日月互换,斗转星移。

仿佛昨日还在跟燕承诏为正观、意儿的婚事拌嘴,一眨眼就到了孙儿出世,为孙儿取名的事继续和燕承诏吵吵不休。再晃一晃神,孙儿读书、娶亲、生子,裴少淮当了曾祖父。

蓦然回首,才知晓时间飞逝。

夜里人老觉短,早早躺下一觉醒来,窗外还是满天星辰。裴少淮起身,杨时月也随之醒了过来,老两口点燃灯盏。

昏昏灯光下,裴少淮已经看不清楚书卷里的字,杨时月也已捏不紧针线,只好夜谈到天明。

“昨夜还梦回正观的婚事,后头又梦见燕承诏那个家伙为了多看看外孙,屡次三番夜里翻墙头……”梦境里一幅幅画面清晰无比,裴少淮自嘲笑道,“结果依时醒来,梦断一半,重归老眼昏花。”

若不戴上镜片,他已不能在灯下读书。

燕承诏那老顽夫也再不能翻墙头。

至于与皇上下棋,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老皇帝走的那日还嚷嚷着明日要与我继续下棋,结果当天夜里就爽约了,嘿,他这个棋篓子……”

听到丈夫说起老皇帝的趣事、燕承诏的趣事,不知听了多少遍,杨时月每回都忍不住乐呵呵地发笑。

“倘若人能知晓生来如何,要怎样才能平静面对几十载的光阴?”裴少淮突然感慨问道。

“那一定需要很大的胆气与魄力罢。”杨时月并不知道问题的答案,看着身边这个鲐背之年、白发苍苍,却依旧一身儒雅文气的老头子,她道,“我只知道,不管多少世,若是生来便知晓有夫君这样的人,我还是想越过春秋交序,再次与你相遇。”

这回轮到裴少淮乐呵呵地发笑。

“我也是。”

翌日午后,裴少淮躺在院子里的睡椅上,缓缓摇着,享受着秋日里的斜阳。

院子外,一群少年郎散学归来,正在大宽巷子里蹴鞠耍乐,清亮的呼声不时传进来,让这午后时光又慢了几分。

不大一会儿,小厮又搬来一张睡椅,摆在裴少淮旁边。

同样鹤发苍苍的裴少津躺了下来,与兄长一起轻摇,望着树梢上的枯枝黄叶出神。

一枚黄叶被秋风惊到,打了好几个悠悠,从裴少淮的眼前滑落。

“一朝荣一朝败,一朝春露一朝秋霜。”裴少淮又问起昨夜那个问题,“津弟,倘若生来便知晓自己的结局与故事,要如何才能不虚度几十载光阴?”

裴少津应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倘若真知晓生来如何,是不是从知晓的那一刻开始,接下来的一切都已变得不同?”

即便都已余年不多,兄弟二人还如往昔一般讨论着学问。

从谈论书卷里的学问,换作谈论人生的学问。

“是呀,从一开始,就已经变得不同。”裴少淮欣慰笑道,又言,“人有缘降临于世,必是心间仍有所求,人终将离世,也必定有所得。”

他能来到这里重活一世,必定是因为这个世道里,有他所期待的东西。

院外的少年人蹴鞠一场,还未尽兴,然大街小巷里,已然交织响起母亲呼唤儿郎归家吃饭的吆喝声。

该回家了。

久久没有动静,裴少津唤了一声:“大哥?”

还是没有回应。

裴少津颤抖着身子从睡椅上起来,再一看,兄长的睡椅已不摇,神态安详如睡着了一般。

兄长的手垂落在地上,裴少津轻轻掸去尘土,哽咽唤道:“大哥,大哥……”

不远处的小厮注意到不妥,跑过来一看,正欲大声呼人,裴少津“嘘”一声制止了小厮的动静,道:“安静一些。”

又言:“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一起长大的兄弟,约定要一起登楼摘星的兄弟,兄长先行一步,回到天上,成了世人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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