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寻瞄了一眼女郎的脸色,跟在宁南忧身边,有些担忧的压低声音问道:“主公,我看那南阳公主的脸色有些差,您不去稳一稳么?”
“付沉的事情更为重要,我现在没心情去安慰她。她若是要瞎想,便随她去吧。若是一味的惯着她,只会令她更加胆大包天、嚣张跋扈,让她以为我会对她有求必应、无限宽容。”
宁南忧不理会吕寻所说,径直离开了二楼的长廊,落下李湘君一个人在屋前手足无措。
待他下了楼梯,又继续问道:“为首闹事的两个匪徒,都查出来是什么人了么?”
吕寻:“查出来了,属下让弟兄们去涪陵四处打听了一番,说这两人是郡城中鼎鼎有名的恶霸,在官府上留过好几次大名。只不过...那名在酒堂之上大声张扬呵斥的人似乎在官府有人照看,所以他和他的那群兄弟,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人从大牢中放出来,闹得整个涪陵鸡犬不宁。”
“看来...这人倒是个角色。在涪陵这样的地界,还能有人在官府替他们照应着,属实不容易。”
宁南忧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派他们来这里放肆?”
吕寻一怔,连忙追问道:“主公以为...这群人是奉了命令故意前来酒楼闹事的?”
“不止如此。恐怕今日他们敢对李氏动手,也是听了别人的指使。”
“您是说...有人想要南阳公主的命?”
宁南忧摇摇头道:“倒不是特地行刺李湘君,只怕今日无论是谁出来与他们对峙,那为首的人都会亮刀。”
吕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这幕后主使人并不在乎使团中究竟会是谁受伤,只要能让我们过境的脚步停下来,便就算是达到了目的?”
宁南忧颔首应道:“正是如此。”
吕寻露出一脸的愤然之意:“这幕后人的心思实在歹毒,难道他不怕闹出人命不好交代么?”
“怕?你以为涪陵到底是什么地方?两国交界之处危机四伏,各官衙鼎立相对。这里的官吏有着自己的直属管辖权,上不归刺史所管,下又可统领数百名兵将。如此等人少说也有数十位,团伙作案更是不怕,届时闹出了事,京城遣派人手来查,他们必会官官相护,将真相极力掩藏过去,即便有流言传出,亦会被打压。
到那时,你以为事情会如何发展?说起来有些可笑,我虽是摄政淮王之子,倚仗着我父亲的权势,能让各地官员对我稍加礼遇,却并非是淮王府受宠之人,更与日后的世子之位无缘。这些官员虽会给我些面子,出了事却不会以我为主。而我那父亲更不会因为我去得罪两国边境的守城之员。
至于付沉,他自小因为其母的身世受尽苦楚,在付氏族内很不受重视,纵然已经官至大鸿胪,却仍然被陛下视为随时可弃的棋子。而李湘君虽是南阳公主,若有什么闪失,她身后的魏氏、南阳公主府以及下邳东勤公府却未必会替她出面查清真相。不论是她夫家的族人还是她娘家的族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手中掌握的大权,这群人哪里会真心期盼她好。这么一算,我们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出了事,只能靠自己硬扛着...”
宁南忧将形势从头到尾的分析了一遍,脸上的神情很是糟糕。
吕寻听着他无可奈何的语气,便忍不住安慰他道:“主公...您身边并非毫无一人。女君那样在乎你,若这群人敢欺负到您的头上,她与江主司绝不会轻易放过,一定能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宁南忧冷冷的剜了他一眼道:“这些污糟事,你若敢说给她听,且看我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吕寻面色一窘,尴尬道:“没有主公的授意...我怎敢告诉女君这些事。您放心,您放心!”
郎君哼了哼,在一楼的厢房前停顿了片刻,便抬脚推开雅间的屋门,朝内走了进去。吕寻急忙跟着一同入了房舍。两人踏过门槛绕过屏风,走到雅间的最里面,在靠近墙角的地方,便看见两名身形魁梧的壮汉被精督卫死死压住,扣在青砖泥墙上。
廖云城与甄群正寸步不离的守着,目光紧紧钉在这两名大汉身上,不敢有分毫动弹。
直到他们听见珠帘外传来细微的步履摩擦声,才扭过头去查看情况,眼瞧着宁南忧负手而来,便立刻拱手作揖道:“主公!您来了?”
郎君低嗯了一声,径直走到地上跪着的两名壮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眼底一片冰寒。
“刑具都准备好了么?”
“禀主公,都准备妥当了。”“好,那便开始吧。”宁南忧轻挑眉梢,伸出手来。
廖云城立刻懂了他的意思,马上从旁侧的盐水铜盆里抽出了一条长鞭,递到了郎君的手中。
宁南忧握住那长鞭的柄首,盯着地下被双双压制的两人,冷然说道:“两位可知本王为何要人将你们押在这里?”
这两名壮汉一刻不停的疯狂挣扎着,眼瞧着屋内来了个年轻俊美、身形修长高挑的郎君,估摸着是这群兵士的主事之人,便瞪红了眼,恶狠狠的说道:“即便你是摄政淮王之子,难道就有资格无缘无故将我们押在此处么?我劝你最好快点将我们兄弟二人放走,否则日后你在涪陵,必然寸步难行!”
这两人虽然被精督卫死死压住,却满脸的不服气,竟还有力气吵吵嚷嚷的说出威胁之语。
宁南忧不由轻笑,呵呵两声道:“看来...两位是不知道本王的用意了。那就好办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言语之间平淡无极,可却默默扬起了手中的鞭子,在地上的两个大汉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呼的一下朝他们身上打了过去。
紧接着两声惊天哀嚎便从雅间传了出去。
鞭子竟如刀刃般锋利,在刹那间划破了大汉们的衣布,嵌入皮肤之中,拉出一条鲜红瘆人的伤口。而那鞭子上还浸染了十足十的盐渍,渗入他们背上鲜血淋漓的裂口中,啃咬撕扯着,令人痛不欲生、死去活来。
“啊!!!!”
那惨叫声留有轻微回音时,宁南忧再次甩开手中长鞭,狠狠的落在壮汉们的胳膊与腿上,屋中便又重新响起了哀鸣嚎叫。
宁南忧冷眼盯着这两人痛得浑身抽搐,满脸涨红,又在瞬即之间变得青白惨淡,哼笑了一声道:“怎么样?两位兄台这下子知晓本王的来意了么?”
这两名壮汉中的其中一个,在地上扭曲抽动着,死死咬住下唇,痛苦的呢喃道:“小人...小人...”
宁南忧听着他断断续续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对廖云城道:“看来他们还是不想说,将那盐水铜盆端起来吧,一点一点装在茶盏之中,对准伤口浇灌...那滋味才算是销魂。”
他声线极其寒森,虽是讥讽嘲笑的语气,却不知为何像是一把把锋利的箭头,一窝蜂的朝地上的两个人袭去,令他们不寒而栗。
廖云城即刻应了命令,端起铜盆,便预备让手下人将盐水装壶。
这两名大汉眼见此状,再不敢硬着嘴巴一句不说,连忙喊道:“睿王殿下饶命!您要问些什么?问便是了...小人们必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求殿下手下留情!”
吕寻在旁,见这两人竟这么快便开口乞饶,便不由嗤笑道:“我还以为是多么硬的骨头呢,原来竟也是两个不堪用的?这才两鞭子便立刻吐口招供了?”
宁南忧微微弯唇,遂而将手中长鞭递给了吕寻,低声道:“这样的两个人不必我来相逼。接下来便全都交给你了。”
吕寻一怔道:“主公不亲自审了?”
宁南忧摇头,伸出手朝一旁的坐席上指了指道:“你审,我听着便罢。”
话音落下,他便慢悠悠的行至软垫旁,跪坐了下来。
吕寻瞄了他一眼,随即站在两名大汉面前,冷声追问道:“说。你们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为什么要前来酒楼闹事?尔等可知,今日被你们刺中的那名男郎是什么人?”
这两名汉子浑身疼的发抖,一个劲儿的挣扎,唇间由浅白变得微微发紫。听着吕寻的问话,其中有一人小声说道:“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却并不知幕后之人是谁,更不知今日所刺的是谁。那命令我们行事的人只说要我们闹得酒楼不得安宁,最好让二楼居住的贵客受伤挂彩...”
吕寻眸眼一眯,森森说道:“事到如今,你们竟还敢这般糊弄?难道是嫌方才的两鞭还不够?真的想要以盐水洗涮伤口么?”
两名大汉疯狂的摇着头道:“小人们岂敢说谎?小人们说得是真的!并不敢欺骗郎君!还望郎君能绕过小人们!”
吕寻扬起鞭子,恶狠狠的呵斥道:“我看你们就是死性不改,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