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落一夜好眠,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匆匆起身,梳洗好,走出内室,一眼看见外间的小几上放了一瓶药膏。
嗯?
谁放的?
转眼想起宋全昨晚送她时进来过,应该是他那个时候奉命搁下的。
她心头释然。
褪下鞋袜。
正如宋云孤所言,脚踝还有些红肿,手一压,隐隐作痛。
但平常行走已经不碍事。
抹完药,收拾停当,她出了屋子。
宋全已经等在门外,请她移步膳厅。
沈微落看了眼紧闭的主屋,步子迟疑。
“不用等殿下吗?”
宋全笑着道:“回沈小姐,主子一大早就出府了!
临走时,主子让老奴转告小姐,小姐下午散学后,请来王府一趟!”
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沈微落面容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抚了下脸庞,随意应了一声,向小厅行去。
心里想的却是——
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再来了!
用了早膳,沈微落出了王府。
看见府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心头一舒。
看向宋全,眼含感激。
世家小姐夜宿王府,传出去,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如今,怎么低调,怎么来!
幸好,他们替她都考虑到了!
沈微落赶到茶楼,远远就看见春花伸长脖颈,直直望着三王府的方向。
她心头一暖,在春花面前下了马车。
目送王府马车离开后,春花一把拉住了沈微落的手,满眼焦急。
“小姐,您没事儿吧,奴婢等了一夜,担心死了,可又不敢去找您,就怕被人看见……”
沈微落看着春花眼里的红血丝,满心愧疚。
“傻丫头,我没事儿,就是崴了脚,走不了路……”
“崴脚,怎么会崴脚呢?严不严重?”
春花满眼着急,作势俯身查看。
沈微落一把拉住她,“抹了药,好多了,我们要快些,第一天上课,可不能迟到了!”
话落,她不容分说拉起春花上了自家马车,径直赶往国子监。
终于赶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坐在了学堂。
她打发春花回女舍补觉,刚翻开桌上的书册,一个白须老者适时走了进来。
一身布衣,满头白发。
他就是国子学博士冉右。
冉右是个学痴,从进学堂,到出学堂,他都没有和学子互动过一次。
捋着胡须,摇晃着脑袋,之乎者也一节课。
他讲得唾沫横飞,满眼痴醉。
底下却睡倒一大片。
沈微落犹如小鸡啄米,忍不住频频点头。
一下课,她随着人流冲出了教室,赶去琴室。
心里感慨不已。
冉博士的课,太考验人的毅力了!
此时,最兴奋的就是女学子。
她们要上的琴艺,是骆其非授课。
沈微落一脚迈入琴室,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幅绝妙的抚琴图。
图下置了一架焦尾琴,燃着熏香。
好多架琴整齐码在学堂两侧,中间的原木地板一尘不染,说不出的舒适。
众人被眼前情景感染,忍不住放轻了步子,走向四周的琴架,观看起来。
神色雀跃。
“诸位早!”
一道好听的男音适时响起。
众人抬首,就看见骆其非一身白衣站在抚琴图下。
好似刚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飘逸出尘。
他淡淡一笑,抬手一指,“大家先去选琴!”
他话音一落,不少女学子朝距离他最近的琴架走去。
娇笑莺莺中,请骆其非帮她们选琴。
骆其非淡淡颔首,缓缓上前,温声推荐起来。
最后,他不动声色站在了沈微落身侧,“有没有喜欢的?”
沈微落淡淡一笑,“都很喜欢,不知道怎么选?”
骆其非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架琴,“它是桐木所制,琴弦是牛筋制成,很适合你!”
沈微落的眸子转过去。
映入眼帘的那架琴,通体黝黑,纹路细腻,闪着幽幽的光。
低调,却闪着光彩!
沈微落不由得喜欢上了它。
点点头,冲骆其非嫣然一笑。
选好琴,众人坐定,开始上课。
骆其非随意抚琴一曲。
当众人还在回味当中,他清了清嗓子,要求学子弹一首自己拿手的曲子。
坐在首排的宋玉箐第一个起身,一首《和凤鸣》弹下来,骆其非点点头,点评了几句。
宋玉箐扫了眼全场,下巴高抬。
满眼桀骜!
接下来的学子中,除了肖谓之能与其勉强相较一二,其余的都和她不在一个档次。
终于轮到沈微落,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
要知道,她可是此次选拔的学子中的佼佼者。
名列第二的肖谓之表现不俗,那沈微落应该能和宋玉箐比较一番。
所有学子都带着这样的猜测,目睹沈微落双手搭在了琴弦上。
刚拨出一个音符,众人悉数怔在原地。
下一刻,整个琴室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确定是在抚琴,不是在——
杀猪?!
清脆的音调,为什么到了她指下,这般粗噶,刺耳?
沈微落硬着头皮,勉强弹完一曲。
不断的哄笑声里,肖谓之看着沈微落,面有忧色。
骆其非除了最先的愣怔外,神色如常。
他实在没有想到,她——竟然不通音律。
当日她能选择琴艺,可见对自己多么信任。
如此一想,骆其非满眼温和,出声道:
琴艺,术也,勤学苦练,定有所成,今日摸底,琴艺熟练的,不能高傲。
琴艺不佳的,也不要气馁,只要坚持,三月后,就会有大幅度提高!”
三个月啊!
是不是太长了些!
沈微落有些着急。
“打扰了!”
一道男声突然在门口响起。
众人回首,就看见司业赵禹声站在门口。
他身后站着吴宝龄、李玥央等人。
沈微落打量着他们,坐直了腰身。
她们并没有被选中,为何会在此处?
骆其非站起身,赵禹声指着身后的学子,“骆博士,他们前来旁听!”
骆其非点点头,吩咐他们过去选琴。
一个锦衣公子站了出来,神色不满。
“司业,博士,当日国子监选拔,他们都未选中,为何今日会在此处,同我等一起上课?”
“只是旁听!”
“可授课博士一样,课业一样,和我们辛苦考进来的有什么不同!”有人忍不住嘀咕道。
宋玉箐斜睨一眼,嗤笑出声:
“博士和司业没有说话,碍着你们什么事儿?
放心,旁听不会参与旬考,挡不了你们的道!”
某人弹琴的水平,呵,实在不敢恭维,他们啊,也不想挡!”
李玥央扫了一眼沈微落,“旬考还剩下十多天了,某人,就自求多福吧!”
吴宝龄嘴巴一撇,捂着帕子吃吃笑起来。
他们刚才站在琴室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连赵司业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沈微落这水平,呵,有她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