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吃一惊。
“唐大侠,他......生病了?”梨花有点结巴地问。
长安叔长叹一声。“请到里面说话。”
于是,众人跟着他进了院门。虽是盛夏,庄院里却显得一片凋零,到处杂乱无章,像是被大肆搜查过。
长安叔边走边叹息道:“上个月官府将他捉了去,没两天便砍了头。”
道一倒吸一口凉气,听长安叔的意思,唐珍一定是因为谋反被就地处决的,否则官司要上报,即便死罪,也要到年底才会执行。
众人听了同样默然。来之前说要联络这位唐大侠,看看有什么事可做,这个想法显然已经落空。
长安叔将他们引入一间客堂,亲自倒水沏茶。梨花问仆人去哪里了。长安叔说,唐珍出事后,仆人也都逃散了。
“那些唐大侠收留的人呢?”梨花又问。
长安叔说:“大半都走了,有几个还在。”
梨花默然。稍后,她开始向长安叔介绍其他人。众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进来一个中年女子,一边问道:“有客人来?”
梨花一看到她,立即起身叫道:“夫人,是我!”
中年女子转脸看到梨花,先是一怔,随后眼泪便流了下来。
“是你......梨花?”
梨花答应一声,扑了上去。两人紧紧拥抱。一番激动过后,两人才坐下说话。一谈起唐珍之死,唐夫人又是泪流满面。
“我让他不要造反,不要造反,他就是不听,唉......”
众人一片默然。谁也没想到,最后李保宁先开口了。
“唐大侠真的打算起事么?”
唐夫人看看长安叔,后者长叹一声,转脸对梨花说:“你离开时,唐庄主还没有这打算,说两浙一带民心趋定,恐乏人响应。可最近这两年,他的主意又变了。加上不断有人来投靠,他就动了心思。”
“为何唐大侠会改变主意?”李保宁追问。
长安叔道:“自前年起,朝廷开始理算各省钱谷。钩考官大多贪婪邀利,层层追欠,延蔓以求,逮及其亲,祸及近邻。胥卒追捕百姓相望于道,尤以扬州,杭州受害最惨,被逼至死者据说有近千人。
许多百姓躲入山林,唐庄主也收留了不少。其中不乏激愤之人,极力鼓动。唐庄主也以为江南如此动荡,已到起事良机。”
“钩考是什么?”道一好奇地问。
长安叔哼了一声。
”不就是朝廷说地方欠了多少钱谷未入库,派专员到各地钩对考核,还专门设了钩考局,地方上人人受其审查。
钩考官还有重兵保护,他说你欠了多少,那便是欠了多少。多追了欠款,钩考官自然有功有赏,因此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呵呵,听说两淮某路总管一贯清廉,钩考官恰好与他有旧怨,逼他承认贪赃,他不得已卖掉家仆,冒充赃款,结果人家反而说他证据确凿,将他罢官入狱。你说可笑不可笑?“
众人又是一片沉默。李保宁忽然又问。
”负责两淮钩考的可是叫王巨济?“
长安叔愤然。”正是此人!“
李保宁点点头,转而问唐夫人,家中还有何人。唐夫人告诉他,只有一个年幼的儿子。
李保宁想了想说:”事已至此,还请夫人节哀。朝廷宽大为怀,想必不会追及家人,望夫人能尽力抚养少主,努力经营庄园,以图唐家再兴。“
谁知唐夫人听了这番鼓励的话,更是大哭起来。长安叔也在一旁唉声叹气。众人忙问怎么回事。
长安叔说:”别说经营庄园,明天夫人就要给人赶走了。“
见众人追,他又继续道:”此处往北,山中便是径山寺。往南翻过一座山,又是洞霄宫。为少交赋税,周围方圆百里之内的田产茶园大多挂在寺院道观名下。唐家的田产也不例外,名义上归径山寺所有。
唐庄主死后,庄上来了个和尚,说唐家的田产茶园都是他的。没有田产,这庄院如何能够生存?他便提议低价买下庄院。夫人只得应允。明天和尚便会来签订契约。“
”岂有此理!“众人纷纷抱不平。
又是李保宁开口问道:“径山寺藏匿民间田产一事,江南释教总统杨连真不管么?”
长安叔听了脸上惨笑。
“哈哈,管,他当然管!管得可严了!周围人家少交了税赋,自然要年年孝敬寺里,其中大半都进了他的腰包。听人说,他辖内便藏匿了上万户地产。明天要来的和尚也是他的亲信福闻!”
听到这个名字,道一深吸了一口气。福闻就是径山寺住持云峰妙高的徒弟,当初自己和马家小姐陪周密上径山寺,就是要向云峰妙高告福闻的状。
结果在下山途中遇到福闻。马家小姐还和他打了一架,并不幸中了他的飞刀,刀上还有剧毒。若不是及时赶到阁皂山求医,马家小姐早丢了性命。
想到这些往事,道一不由看了看马兮彤,见她也是脸色铁青,显然没有忘记福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