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儿瞪着洋洋自得的金归燕。
要在这妄自尊大的魔头面前求生,非得先杀杀他的锐气不可。魔头说他家世如何,财产如何,武功如何,这些或许不假,那么魔头吹嘘的其他,比如琴棋书画呢?箐儿不由眼睛一亮,嘴角蹦出几个字。
“你......大言不惭!”
“什么!”金归燕脸上忿然,”我哪里说大话了?“
箐儿吸口气道:“你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便是大话。若精通一两样,我还能信,四样都精通,我却不信......就拿这头一样琴来说,入门容易,可要让人说精通,却是很难。”
金归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姑娘请随我来。”
说完,他领着箐儿来到另外一间屋子。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间屋子的四壁上不见挂毯,反而镶嵌着上等木料,地面也由厚厚的木板铺成。室内空空荡荡,仅有一张矮桌。
金归燕打开一个暗门,原来旁边还有一间小屋。箐儿跟着他步入其中,顿时吸了口气。只见屋子一侧的书架上放着大量琴谱,另一侧的架子上陈列着几十张琴。金归燕得意地把手一扬。
“宋徽宗当年于宣和内府中设立万琴堂,广罗天下名琴。我虽不及帝王之家,却也收集到这些珍品。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挑一张,就算我给姑娘的见面礼。”
箐儿哼了一声,脚却朝那些琴移去。她倒要瞧瞧,这魔头能收集来什么,若是些平常货色,就可以痛痛快快嘲讽一番了。
她看到的第一张琴式样古朴,通体发黑,隐约泛着绿光,有如藤蔓绕于古木之上。箐儿不由一怔。这张琴的色泽纹理都与她知道的一张名琴相符。看到她的脸色,金归燕更加得意了。
“姑娘或许已经认出,此琴便是司马相如所用”绿绮“琴。”
说着,金归燕轻轻抱起这张琴,让箐儿看清琴背面的四字铭文”桐梓合精“,然后又微笑着说:“司马相如用此琴在卓文君面前弹奏《凤求凰》,文君听后对相如心驰神往,请让我也用此琴为姑娘弹奏这一名曲如何?”
“不要!”箐儿厉声拒绝。
金归燕呵呵一笑,将琴放回原处。“以后姑娘会许的。”
然后,他又手指旁边一张深棕色的琴说:“此琴名为《焦尾》,乃东汉蔡邕见一吴人用梧桐木烧火做饭,燃烧中发出奇妙异响,蔡邕从火中抢出梧桐木,亲手制成此琴,其尾尚焦。”
说着,金归燕用手轻抚焦尾琴发黑的末端,一边又说:“号钟失传,绕梁已毁,四大名琴中能得绿绮焦尾,我已心满意足。”
随后,金归燕又一一指点其他的琴给箐儿看,无一不是历代名家作品。箐儿不由自主地跟着魔头走,一言不发。最后,魔头的脚步停在一张黑中透红,背部稍厚的琴前。
”这张春雷琴由宋徽宗评为万琴堂众琴中音色第一。“
”这......这就是春雷?“
箐儿两眼发直,声音有点颤抖,如同小姑娘看见了心仪的布娃娃。金归燕像是没注意,只顾自己说下去。
”此琴后落入金章宗之手,他执意用此琴陪葬。十八年后,国朝攻入金都,为报金章宗杀父之仇,掘开他的陵墓,此琴才重见天日。后太宗将此琴赐与耶律楚材。就在两年前,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因罪被朝廷没去一半家产,此琴也在其中。我也是刚刚得手......“
说到这里,金归燕又露出得意之色。
箐儿定了定神说:”你,你收集的琴还不错。不过,琴收集的多只能叫收藏家。要说精通琴律,你得会弹才行。“
金归燕轻轻抱起春雷琴,朝箐儿自信地一笑。
”既然如此,那让我用此琴为姑娘弹奏一曲吧。“
说完,他抱着琴来到隔壁,将琴放到矮桌上,然后盘腿坐下,正要开始弹。箐儿又止住了他。
”慢!你......你不许弹那个凤求凰。“
金归燕轻笑一声。”我本就想为姑娘弹奏一曲《流水》。“
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箐儿瞬间屏住呼吸。不愧是冠绝天下的名琴,春雷琴音沉厚清越,兼有松透之美。流水之曲在魔头的指下如一汪清泉潺潺而出,继而如小溪般汇入江河,曲调变得深沉,最后又在大江入海般的澎湃中结束。
一曲弹毕,金归燕得意地看向箐儿。
”你......弹得还可以。“箐儿不情愿地说,”不过,那是琴的功劳。“
金归燕一愣,随即忿然道:”就是一张五十贯的烂琴,我也能弹得如春雷一般......可惜,我这里只有好琴。”
箐儿脸上冷笑。“你不要自以为是,我说你弹得还可以,没说你弹得好。”
“怎么?”金归燕眼珠一转,“难道姑娘想让我见识一下琴艺?”
箐儿鹅颈微昂。“正是此意。”
“好,就听姑娘一曲。”金归燕高兴地让出位置。
箐儿坐到琴前,心里有点打鼓。她对自己的琴艺有十足把握,只是在这张天下第一的琴上还没试过。她深吸一口气,弹了一曲《潇湘水云》。春雷果然不同凡响,同样的曲子箐儿觉得前所未有的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