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到云州境内已时值秋景，路两边的玉枫铺了遍地，秋意正浓。
秋风携落玉枫梢头金黄的叶笺，雪露婵伸手将它接住，拈住叶梗迎着秋阳看着，叶缘完美无缺，叶络清晰写意，叶面在日光下透着温暖的橘黄色，煞是好看，于是痴痴地笑了起来，唇角轻扬间生出无限的风月。她将叶片收好，神情很是满足。
雪露婵偷偷地看了看其他三人，大姐雪露瑶正看着她用坊市买来的香料与针线做香囊，这是她在玉京做给大师兄玄天湛的礼物，大概不怎么满意，眉头有些皱着。凌尘则是捧着一本消遣用的闲书，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部分，敛开嘴笑了起来。而袁翊却是怔然看着满林的玉枫，眸中焕出一种难名的光来。
于是她问道“师弟也在赏这玉枫啊？”她说话本就很轻，此时又故意压低了嗓子，一旁的凌尘和雪露瑶竟好像完全没听到。
袁翊回过神来，看向雪露婵，说道：“是啊，这枫的零落飘扬，都仿佛有天地间的大意味。”
“原来师弟是在修行啊……”
“谈不上修行，只是想感悟一些东西罢了。”袁翊说道。
他刚开始修行，对于修行的经验还很少，他刚才是看这些落叶似有剑态，想从其中悟出一些剑式。
雪露婵听了这话便好奇地问道：
“那师弟有没有悟出什么？”
袁翊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瞥见一旁的落叶，对着雪露婵说道：
“师姐等我一下。”说着，便向路边的玉枫树走去。
“他去干什么？”一旁的凌尘问道。
雪露婵摇了摇脑袋，只见袁翊在玉枫树脚拣了几根细长的枯草，用手指编织着，不一会儿竟结出一只草制的蝉来。
“这草织的蝉儿，便送给婵儿师姐吧。”袁翊以前经常给凤梧做这种小东西，现在一时心血来潮，露出少年人的心性来。
袁翊将这草蝉递给雪露婵，少女红着脸，小心地拿在手里，看着这对她来说极是新奇的玩意儿，露出欣喜的笑意来。
凌尘见了哈哈大笑道：
“是极是极，你们这个年纪，就该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送送女孩小东西，不要成天板着脸孔一副老人的模样。”
雪露婵听了这话，脸愈发地烫了起来。袁翊却是蓦地安静了下来，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自从易门覆灭，他一直隐忍蛰居于易园一隅，又何时有机会露出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性情来？
人逢起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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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秋。木逢春时应荣，人于顺境应喜，少年更是如此。
他刚被天剑山收入门中，凤梧亦成了起凤伏凰宗的凤座，自然不该是伤春悲秋之时，易门之仇固然要报，但不应该因此遮蔽了心性。
这落木萧萧，未尝不是一种新生，他刚才嗔于秋意的萧索，却忽视了这陨落后的生机。袁翊看着漫道玉枫，而后寻了片空地，瞑目坐下。
“他坐在这干什么？”凌尘问道。
“师弟刚才说他在感悟一些东西。”雪露婵说道。
“之前我听到有先天剑骨出世，还去查了一下古籍，在万载前也有一名先天剑骨，原本还对那书中所写还有些不信，现在看到小师弟的模样却是有些信了。”雪露瑶向着凌尘道。
“那书里写了什么？”凌尘问道。
“剑圣澹台陌，剑术通神，时人无堪其之一剑。瀛洲人氏，生卒年月不详，怀先天剑骨，一饭一饮，一宿一行，皆可见悟剑道……”雪露瑶娓娓而述。
凌尘倒吸一口冷气，叹笑着说：“若是如此，这等天资，真当恐怖。”
雪露瑶点了点头，说道：
“或许这小师弟，即使此时境界低微，两年后或许可以在那天下会武中像师兄一样，为我天剑山留住那河山造化鼎。”
凌尘听了向雪露婵说道：
“师兄年纪过了，两年后的天下会武，可要靠你和九师弟了。”
“比试的事，婵儿才不怕呢，放心吧，到时候婵儿一定会照顾好师弟的。”雪露婵扬着头说道。
雪露瑶笑着摇了摇头，说：
“小师弟的境界问题，想来师父和师兄他们会解决的。而且，他剑术境界如此高深，修行起来会容易的多，婵儿，到时候还要你们共同携力才行……好了，我们先等他坐悟完毕，再继续前行吧。”
说着，走到一边，盘坐在玉枫树脚，替袁翊护法。凌尘和雪露婵见了，也是走到不同的方位，坐下修行了起来。
陨叶漫天落下，落在袁翊的衣襟、肩头、发际，少年的身躯被玉枫覆盖，他却在这一身枯零中，焕然若生。
袁翊身上青绿色的乙木真元逐渐染上了秋意的枯黄，化为黄绿的色泽，他的真元也愈发精纯雄浑，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炼体初期、炼体中期、炼体后期……袁翊身上的真元不觉间突破了两个层次。
他磨砺十年，武道根基与武道感悟已是相当深厚，如今接连突破两个境界，只不过是厚积薄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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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袁翊起身，抖落一身落叶，面前已是夜色。
凌尘打着哈欠，问道：
“你悟到了什么？”
袁翊笑道：
“我悟出了两式剑招，叫落秋。”
…………
此时虽不是中秋时节，却也是十五，故月亮也圆盈明亮。
这是玉京城外不远的一处，一条浩荡的江从高处流下，向东涌入玉京城中。
江涛虽是浩荡磅礴，但平静处的流水也是如镜面般安然无波。于是这处的江水，便可映出一轮清朗的皓月来。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有一个少年，背着一把刀，他站在江畔，望了望江中的月。
他看了许久，而后转身，向江边的一处山走去。这座山不高，但毗邻江畔，因此这里景致极好，于是这山上便建了一座小楼，用于观景、望月。
这条江叫漓江，曾经有一位月家的先祖，在这楼上望月，悟出了一记刀。
这个少年便是月秋云。
月秋云不一会儿便登到了山上，他走到山顶那座小楼中，推开木质的窗门，便看见了天际有一轮满月，从那取景极好的窗柩中照进，再加之其下漓江奔流，江月浩渺，远山绰约，竟好像一幅极写意的画那样，引人入胜。
月移星转，悄然间，月辉落满了整座小楼。
月秋云解下刀来，望着窗外的明月和楼中的月华，许久，他瞑目，好像要将这一幕印于心中。
抑或印于刀中。
蓦地，他拔刀，刀光如圆月月光。
漓江泽畔，月满山楼！
刀光似月光，于那窗柩中长悬，圆满无缺，清明朗逸。于是整座小楼再度被光华铺满，只不过这次照亮它的，是少年手中的月刀。
许久，刀收。月秋云长吁一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脸上却露出喜悦的神情。因为刚才他登楼望月，月照满楼的时候天心合一，他终于突破至凝神后期；因为他迢行千里，来此望月悟刀，顿悟出《望月刀法》的弦月境界……因为刚才的一记月满山楼，他斩出了刀意。
现在他的境界，他的刀法，已不啻于他那个被称作天才的表妹，月家的月女月秋岚。
月秋云走到窗前，望向那南边的平地，那儿是空荡的夜色，少年却看得入神。
因为南方有座霞山，霞山上有个他所思的女子，叫作凤梧。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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