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僖步履匆匆到了刑部,郑昊已经在外头等了她许久,见她赶来,赶忙地迎着往里头走,穿过照壁,径直去了秦陆白的值事房。
“郡主,二位侍郎,我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事情叫我一声。”郑昊说完,便将房门关上退了出去。
在她来之前,秦陆白已经将翡翠人鱼珠的事情告诉给了云舒知道,两人只是在苦等消息,在此之前倒是没有任何动作。
秦陆白见她神色不对,大概也猜到了一些:“已经确定了那颗夜明珠,就是随舒佳太妃下葬的陪葬品?”
幼僖点头:“我已经再三问过乐天,她说她很确定,这一颗就是曾经舒佳太妃送给她的那一颗翡翠人鱼珠。”
值事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三人沉默良久,均是心思各异。
好一会,云舒起身走到窗边的书案旁,提笔三两下勾勒出一幅绘样,拿给幼僖看:“还请郡主看看这个,认不认识这上面的东西?”
幼僖依言将纸拿过来,不过一瞧便认了出来:“这是百花攒珠钗,也是舒佳太妃的东西。”
听闻此言,秦陆白和云舒的脸色都显见得不是特别好看。
幼僖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你们突然问这个,难不成,也是在其他地方看见过这支珠钗?”
秦陆白神色凝重,斟酌道:“你还记得徐长友被毒杀的案子吧?”
幼僖点头。
“毒杀徐长友的人是飘香院的翩翩,我和云舒在去飘香院查案的时候,在一个青楼女子小蝶的头上看见过这样一支珠钗。当时我们就怀疑这可能是宫里的东西,只是辨别不出来,加上当时还在忙着调查投毒案,所以就暂时放在了一边。”秦陆白大致将事情说清楚,只是这会子心里也像是生生压了一块什么东西,只觉沉闷无比。
最开始是百花攒珠钗,再到翡翠人鱼珠,这些可都是舒佳太妃的东西。宫中的物品流落到了民间,还被堂而皇之的摆出来售卖,不知道是这背后的人心大,还是胆子大?莫非是心存侥幸不会被人认出来?
云舒忽问:“郡主,你知不知道这支百花攒珠钗是随葬品,还是只是太妃生前爱用的东西?”
“这……”幼僖迟疑不定,“其实我并不知道舒佳太妃的随葬品有哪些,之所以能够断定翡翠人鱼珠是太妃的随葬品,还是因为当时陪乐天去求陛下的时候,我亲耳听见陛下允诺的。当时,还是乐天亲手将翡翠人鱼珠放进了太妃的棺椁里,我在旁边看见了,所以才知道。”
秦陆白敏锐的抓到一点问题:“你是说,当时是五公主亲手将翡翠人鱼珠放进了舒佳太妃的棺椁里?”
幼僖仔细回想,然后很笃定的点了点头。
舒佳太妃是两年前过世的,那时候她已经不小了,已经很能够记得清楚事情,不会有假。
但是秦陆白突然这样一问,听起来像是没有问题,可细细品味,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幼僖讶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那颗翡翠人鱼珠是乐天亲手放进舒佳太妃的棺椁中,而在此之后翡翠人鱼珠却不翼而飞,从放进去到下葬的这段时间里,谁有可能碰过舒佳太妃的棺椁,谁就是最有可能拿走那颗翡翠人鱼珠的人。”
“没错。”秦陆白道。
只有有机会碰棺椁的人才最有可能将翡翠人鱼珠盗走,而且灵堂里里里外外围了那么些人,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人里应外合,趁着没人或是将人支开的时候,下手盗走了棺椁里的翡翠人鱼珠。
至于后头是如何将东西送出皇宫,再流落到市面上,这里面恐怕还大有文章。
可真要是这么盘查起来,当时在灵堂里的人可不少,来来往往的更是各宫都有,而且都两年过去了,再要调查起来,恐怕是难上加难。
云舒坐在桌前沉默着思忖了半晌,须臾才缓缓开口:“郡主如果不知道那支百花攒珠钗是不是随葬品,那么,我们到哪里可以查到当初给舒佳太妃的随葬品名录?”
幼僖认真想了想:“有司操办太妃的丧礼,因为太后特意交代过,所以各司都有参与,且办得隆重异常。但随葬品的名录一直都是收在礼部,如果要查,倒是可以去礼部问问看。”
“可我们师出无名,礼部会给我们看吗?”云舒担心道。
秦陆白抿着嘴笑了笑,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放心,就算是你师出有名,礼部的人也不会轻易给你的。”
云舒纳闷:“为何?”
秦陆白只是摇头,径直倒了杯茶润润喉。
他复又看向幼僖,似乎想从幼僖的身上得到一点线索。
幼僖自然是知道,看了看秦陆白,也走到桌边坐下:“你可能不太知道,礼部侍郎宁鸷是宁丞相的长子,宁丞相和秦国公在朝政上政见不一,失了和气,宁鸷和陆白也算是相看两厌。有这么一层私怨在,你要是想去礼部要随葬品的名录,估计宁鸷是不会给你的。”
说完这话,幼僖接过秦陆白倒好的茶抿了一口,再道:“而且你别忘了,宁丞相还是太子的亲舅舅,上次淮山狩猎的时候,你当着陛下和那么多人的面将宁丞相和太子给得罪了,作为宁丞相的儿子,你觉得宁鸷会给你好脸色看吗?”
幼僖已经尽挑着表面的恩怨来说,若是说得深了,那就是立场的问题。
丞相宁之涣和宁皇后是亲兄妹,又是太子的舅舅,这自然而然是全力辅佐太子,站在太子这一面。而国公府向来只忠于景文帝,可这样一来,就是对所有皇子都一视同仁,没有立场,就代表日后可能会突然支持另外一位皇子而跟太子作对。
这国公府既是皇亲,又手握重权,可不轻易就成了他人的眼中钉?
云舒聪明,不过稍加点拨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只是有些气闷,关乎朝政,竟然还这样意气用事,以公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