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这是……”
“嘘!”幼僖示意他噤声,“别说话。”
云舒虽然满腔疑惑,但见她正色严肃不似有假,只好将疑虑压下,老老实实躲在树丛后不吭一声。
未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旋即河对面亮起簇簇火光,临得近了,才依稀看清马背之人皆手持火把驭马而来。
四周没有光亮,幼僖也不敢大意,按着云舒躲在树丛后,只从树叶的缝隙中去瞧对面的情况。
对面来人约莫也有十几个,至了河边才勒马停下,火光摇曳,人影绰绰,因为隔得太远,一时也瞧不清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云舒凝神看向对面,明知中间隔着一条河流,便是小小的弄出些动静来,也只会随着潺潺流水声尽数湮灭在夜色中,是不会叫对面的人发现的。
可确保万一,他仍是压低了声音问:“他们是什么人?”
“山匪!”
简简两个字几乎是从贝齿间溢出,只稍晚一会儿,生起的火来不及灭掉就会叫对面的人发现。来人皆是穷凶极恶之辈,胆大到就连太后的生辰纲都敢劫,若是发现他们,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幼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汗,她反应再快,也抑制不住后知后觉的恐惧卷卷袭来。
只走神刹那间,对面的山匪已不知从哪里寻了一条小船出来,几人推拉着小船往河边来,模样看去似要渡河。
然而下一刻便证明幼僖所猜不假,十几人中,少也有三四人上了小船渡河,另有人在河对岸等着。
渡河,渡河,莫不是已经发现了他们?
幼僖心跳如擂鼓,素手紧紧抓着衫裙,虽表面镇定,实则已经后背冷汗涔涔,一颗心早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船朝着对岸驶来,眼看已经到了河中心时却突然停下,旋即有两人往腰上绑了粗绳,然后先后跳入了水中。
幼僖呼吸一窒,悬起的心忽然就落了下去,喃喃道:“东西果然就在水底。”
看来他们推测不假,几箱沉重的生辰纲一时无法尽数带走,既要掩人耳目,又要躲避官兵的搜捕,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几口大箱子丢进河中。因为重量缘故,箱子不仅不会被冲走,而且又有谁能够想到,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的东西,竟然就堂而皇之地被藏在了水底!
距离传出“阴兵借道”的荒诞故事不过才过去了两天,这些山匪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趁着夜色来捞箱子了,可见还真是胆大妄为。
云舒凝神盯了水面许久也不见有人浮上来,于是徐徐道:“箱子沉重,河水湍急,用来躲避官兵的搜查固然是个好主意,可是丢进去容易,再捞出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没有被山匪发现身影,幼僖已经渐渐平复了心绪,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缓缓道:“可惜我们洞悉诡计终究是晚了一步,眼下也不知道秦陆白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倘若来得晚了,让那些山匪捷足先登,再想要夺回生辰纲,可是难上加难。”
如今的情形已经很是明朗,生辰纲确认是山匪劫走不假,也证实了丢失的箱子确实就在水底,景文帝命刑部在太后千秋寿诞前将丢失的生辰纲寻回来,却并没有说要连同贼子一起带回。
当年朝廷派了这么多官兵前去七邙山剿匪,都被那些狡猾的山匪给逃掉,不止人去楼空,去的官兵也有不少人殒命,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了生辰纲的所在,倘若不在山匪拿走之前将生辰纲夺回来,再想深入匪窝去寻,怕就怕不是易事。
河水不知深浅,但跳下去的山匪却迟迟没有再浮出水面,好不容易等到有一丝动静,也只是先后浮上来换气的,紧接着又钻入水下,不知去向。
山匪一时没有进展,幼僖两人虽然担心,至少也松了口气。
对方一时捞不出生辰纲,这无异于给了他们更多的时间等援兵,只要秦陆白能在合适的时候将援兵带来,事情就能解决。
时间匆匆流逝,下水的山匪却始终没有再浮出水面,反而是船上等着的人感受到了手中绳索的拉拽,立时会意,当即铆足了劲儿地向上拉。
船只太小,太过用力之下,一不平衡就有倾覆的危险,故此山匪只能徐徐图之,进程十分缓慢。
就在幼僖正焦急万分不知该如何阻止时,对岸忽然吹起了两声口哨,像是彼此间的暗号。
眼看着已经快将一个箱子拉出水面,听了哨声,拉拽的人忙松了手,等到下水的两人将绑在箱子上的绳子解了,游出了水面,再一同乘船往回去。
“他们怎么走了?”云舒不解,看看天色,夜幕深重,分明离天亮还有些时候。
幼僖摇摇头,一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而那群山匪来得迅速,撤得更是迅速,不消一会儿已经全部撤得没了身影,仿若从未来过一般。
幼僖等人走远些了才敢从树丛后冒头,眼见着对岸的亮光越来越小,直至趋近于一点,再隐于黑暗中,才是彻底的舒了口气。
刚落下的心却在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时再次悬起,她回眸望去,黑暗中只见亮光不见人影。待得马蹄声渐近,才看清来者皆人人高举火把,身着甲胄,唯当头一人锦衣绣袍,手握缰绳,驰骋而来。
幼僖舒缓一笑:“是秦陆白。”
她走出隐身的树林,站在河边遥望。
秦陆白一眼就发现了她,娇小一个身影隐在黑幕下,悬着的心稍稍松懈了些。他勒马停下,一翻身便跳下了马,也不管身后的人是否能跟上,提步就朝河边跑去。
“你怎么……”
“你没事吧?”秦陆白亟亟打断她的话,双手握住她细肩,目光担心的四下打量。
幼僖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拨开他的手,道:“我没事,真的没事。”说着看向他身后,“来得倒挺快。”
“还不是担心你……们。”见她还能说笑,秦陆白这才彻底放下了心,由不得开起玩笑来,“你别说,马腿都差点儿给跑断了。”
幼僖扑哧一笑。
而此时,身后跟上的士兵也相继到了,均翻身下了马,当先一人提步走来,行至幼僖面前抱拳跪下:“末将见过世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