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聚京兆府大堂,京兆尹主审,奇铭旁听,兴王乖乖地落座于其身后,谨护卫站在兄弟俩旁边。
一官差单膝跪地汇报道:“启禀大人,城东巷中的住户,我们盘问了一番,因为昨夜大雨淅沥,各府中值夜人除了听到雨声,没有听到可疑的喊叫...我们对方府内人也盘问了一番,方公子大概是三更回到府中,一身酒气,浑身湿透,回府后就...”
京兆尹:“就什么?”
官差:“就...回房寻乐去了...听府内人...方公子宠幸了两个婢女,房中声响大噪,管家守在离寝房三丈开外的廊道上,听得最真切,其他府中仆人或清晰,或隐约听到响动,唯独方公子的贴身男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因为他此时正在书房的密室中整理香料与书籍。”
等官差汇报完,仵作上前行礼道:“启禀大人,经查验,女童大约死于三更...”
京兆尹:“也就是,方公子很可能在行凶后回到方府,又宠幸了婢女?”
言漠:“这个时间点很模糊,凶手处理尸体需要时间,磔裂尸身也会有大量血迹...方公子在此时回到方府...他身上可有血渍?”
官差:“属下也怀疑,便询问了洗衣的婢女,当时方公子换下来的衣服还未入水,属下查看了一番,并无血渍。”
齐运:“大当家,若想防止沾染血迹,有两种方法!这其一呢,就是把衣服全脱了!”
众人:!!!
齐运:“现下是夏季,全脱了也不冷,完事后往雨里一站!诶!不就全洗干净了!”
众人:“嗯...”
齐运:“第二种嘛,就是套一层防水的外衣,比如动物皮制成的外袍,或是准备一套一样的服饰。”
京兆尹:“嗯...如此来,方公子嫌疑不!你们怎么没把他带过来?”
官差:“回禀大人,方公子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意识模糊,吓得不轻,属下不敢随意提审,若是路上出事...影响不好...便留了人守在方府门外。”
京兆尹:“不是装出来的?”
官差为难道:“方公子回府后就上吐下泻,这是属下亲眼所见,听府中人,方公子是在香罐中长大的,连厨房都不愿靠近,磔裂现场对他而言确实...”
“这么怕血腥,那他是不是凶手?”京兆尹询问着看向言漠...
言漠:“现下确实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方公子...而且...方府的罐香早已上交,磔裂女童现场的罐香又是怎么来的?”
京兆尹:“来人,提审青公子。”
不多时,青木辉在官差的带领下来到大堂郑
青木辉:“在下参见王爷、王妃、府尹大人。”
“昨日有人作案,杀害了一名女童,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此物。”京兆尹让人将罐香移交给青木辉。
青木辉接下后,细细看了瓶罐,瓶身外干透的泥渍掩去一部分的花色,他打开一看,里面已经空了,再一闻,快速盖上盖子道:“罐子确实是罐香,但是里面的香不是沉香养颜膏!”
言漠隔着帕巾将所有的罐香都拿给青木辉,问道:“这些瓷罐从何而来?”
青木辉:“是我从西域淘来的,这个花色京城应该没有...”
言漠:“还剩下多少个没用?”
青木辉:“剩下还有三十多个瓷罐,都在别院中...”
“也就是,这个瓷罐是前日卖出去的罐香?!”言漠指着沾满泥土的香罐道,“被人替换了里面的香料?!”
青木辉:“正是。”
言漠:“你闻闻看,都是什么成分?”
青木辉拿起罐子快速闻了闻,拿开后回味道:“曼陀罗、金洋花是主料,还有闹羊花、仙子...”他又闻了一下道,“还有薰衣草、麻黄...单凭残留的气味,我只能判断出这些,这里面曾装过迷香!”
言漠:“青木哥哥,罐香都卖给了谁,可有记录?”
青木辉:“前日卖香时,姑娘夫人们都有留名,希望我可以提供后期的养肤咨询,都在那只大木盒子里。”
“将木盒子拿来!”京兆尹对官差下令道。
言漠:“青木哥哥,你再看看这几瓶。”
青木辉拿起单独包住的罐香闻了闻,蹙眉感受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问道:“这瓶罐香中怎么有食用香油的味道?”
“食用香油?”言漠凑近闻了闻,隐隐之中有一丝属于食物的微甜香气...
青木辉:“嗯...这里用的是大豆面,并不是从中提取的植物油,这股食用香油的气味也不像麻油...”
齐运听及此,也凑近仔细闻起来:“嗯...确实有植物油脂的香气...微甜...”
言漠对医官和仵作问道:“检验罐香的时候,你们没有发现食用香油的气味吗?”
医官道:“我们只是检验了罐香是否含毒,具体有哪些成分,实属...为难我等了...”
“......”言漠刚转回身就听到一声咚!
青木辉因为吸入迷香倒地了!
言漠:“青木哥哥!”
“哎呦!二当家!”齐运险险接住青木辉高挑的身躯!
昨日,谨护卫并没有很在意一直跪在地上的青木辉,今日见言漠喊其哥哥,他的心不禁紧了几分,让他想起了子恁...
青木辉带有西域特征的美貌,让人难以忘怀,谨护卫转动眼珠,看向奇铭,却见对方依然浅笑闲适...心道,为什么铭弟没有向本宫汇报这个二当家?如此特别之人,让人难以忽略...
医官赶紧上前查看,诊过脉后对言漠作揖道:“只是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言漠松了一口气道:“有劳医官了。”
青木哥哥?京兆尹心道,原来不是青公子,是青木公子呀...嗯?王妃的兄长不就是王爷的舅子?
“哎呀!”京兆尹一喊,“快!好生伺候青木公子!!!加被褥!啊不!换床换床!再配两个扇风扇的!!别怠慢喽!!”
“是!”官差们正想带青木辉下去...
“慢着!”言漠一脸正色道,“大人不必给他搞特殊,人在你这安然无恙便好。”
官差们为难地看向京兆尹,却见自家大人投来一个惯有的眼神道:“要安然无恙,听明白了吗?”
官差们互相看看道:“明白了!”便带着青木辉下去了。
等木盒子到达后,言漠寻出一份名单递给记录的师爷:“复抄一份给我。”
师爷三两下就把名单复制了一份,言漠拿过名单准备收好...
一只手伸过,奇铭优雅地拿下名单道:“回收剩余的罐香,此事交给本王。”
言漠更信得过王府的办事效率,便不再多,来到京兆尹面前道:“大人!现下凶手不明,不宜打草惊蛇,继续监视方府,还有城东巷中的住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是!王妃!”京兆尹应下后转而对着一众官差喊道,“都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众官差回道!
言漠接着对京兆尹道:“让方府的夫人们来后院,我要让她们好好看看轻羽的尸体。”
“是,王妃。”京兆尹作揖道。
“你们都不许跟来。”言漠对身后道。
三兄弟:“......”
后院中,几位夫人在官差的带领下来到停尸房门外,因为知道里面停放着尸体,她们都不愿踏足进入,硬是被官差们推推搡搡地逼进去...
言漠与齐运并排站立着,因为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便蹙眉道:“先各自报一下名字吧,都是哪里人?”
众夫人沉默了一会后,各自报了名字...
蓝衣夫人:“妾原是明州人,叫司靛。”
柳眉夫人:“妾原是晋州人,叫孟真儿。”
白皙夫人:“妾,京城人氏,叫湘菱。”
丰满夫人:“妾,原是凉州人,叫吕樱樱。”
言漠看了一眼轻羽问道:“她呢?”
蓝衣的司靛道:“轻羽姓吴,原是启州人。”
齐运与言漠对视一眼后,开口道:“罐香中含有奇花,先是轻羽中毒身亡,随后又是方公子一病不起...哎...”他着佯装很是惋惜,“恐怕接下来遭殃的就是你们了...”
“什么?!”司靛惊恐地直哆嗦,“我们...中毒了?!”她看看自己脏污的裙角,浑身不自在道,“难怪一直觉得不舒服!原来是中毒!”
“六郎!他怎么样了?中毒深吗?可有解药?!”湘菱紧张地问道!
孟真儿:“呜呜呜...妾不活了!反正中毒了,都要死的...没有六郎,妾不活了!”
吕樱樱:“......这可如何是好...大夫!赶紧叫大夫来!”
言漠:“这么,你们都用过罐香?!”
众夫人:“......”
言漠:“为何都没用过?”
司靛瞄了言漠一眼,垂眸道:“...其实我们就试用了一点点,一夜过去,香味也就散了...和没用过差不多...轻羽无故死去...我们怕受牵连,才没用过...”
言漠:“你们用的可是各自的罐香?”
众夫人们对视了几眼,齐声回道:“是。”
司靛:“六郎对我等基本保持雨露均沾,送的东西都是人手一份,以免起争执...只是相对而言,六郎比较宠爱轻羽...”
言漠:“那我可要问问了?你们与方公子寻欢之际,可有什么特别的床笫游戏?”
众夫人红了脸...
言漠:“比如,互相掐着玩?”
司靛滴溜溜地转了几下眼珠,羞赧道:“有时六郎确实喜欢这样玩...不过,有几次,妾也抓疼了六郎...”
言漠:“如何抓的?”
“就是抓住六郎的手臂...”司靛做着动作道,“妾不注意,有时还留下了手指印...”
言漠:“方公子会掐你脖子吗?”
司靛思索着:“...有时会,边...边摸边掐...”着着她的声音越来越...
言漠:“你们都一样?”
众夫茹点头...
言漠:“有没有差点被掐死的时候?”
众夫人对视了几眼后,纷纷摇头...
言漠掀开蒙住轻羽尸身的白布,让夫人们看...她们躲躲闪闪,偷瞄了几眼后都移开了目光...不忍直视...
“我们到底有没有中毒呀?会不会和轻羽一样...”司靛试探性问道...
罐香的瓶身都是一样的花色,很容易替换...言漠如此心想着,开口道:“罐香本身含有奇花之毒,你们因为用得少,毒性未发,轻羽用得多,直接身亡...”她摆出神秘高傲的姿态道,“不管你们谁替换了谁的罐香,都会中毒,若是老实交代是谁动过手脚,我就让齐先生给你们解毒...”
几位夫人互相看了好几眼,眼神中有无关自己的意味,也有怀疑别饶警惕,愣是沉默了好久,没人话...
“...好吧...”言漠佯装无奈,想齐运伸手道,“毕竟是罐香毒死了轻羽,你们只是有嫌疑,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她拿过齐运手中的药瓶走到几位夫人面前,“这是速效解毒丸,可以暂时压制住你们体内的毒性,给齐先生一点时间,他定能研制出完整的解药,届时送往方府,相信方公子也会好起来的...”
“......”几位夫人接过药瓶各自服下一颗药丸后,发现瓶子空了...
“怎么没有了?六郎怎么办?!”梦真儿急道!
“放心,方公子早就吃过了。”言漠安抚道,“你们回去吧,记得,别乱找大夫、江湖郎中乱开药,药性相冲,只会加剧毒素的扩散,回到方府安生待着,静待解药。”
“是。”众夫人纷纷行礼道。
回程的马车中,奇铭坐在主座,言漠与兴王分坐两侧,齐运坐在兴王身侧,谨护卫坐在言漠身侧。
齐运对言漠问道:“大当家,你给那几位夫人巴豆丸,能骗得过去吗?”
言漠:“官差来报,方公子因为见过血腥,上吐下泻,她们回到方府,恐怕全心思都在方公子身上,哪还会注意自己是中毒还是拉肚子...”
齐运:“大当家,轻羽用过的罐香明显被人动过手脚,她们四人最为可疑,就这样放她们回去好吗?”
“......”言漠沉默了一会道,“案件的线索一团乱,还不如搅混了,让它们自己发酵,不定还能有所收获,先观望,方府有官差们守着,巷子中也有人监视...”她眼神坚毅,看向窗外道,“我,需要更多的线索!”
“你们再去查看城东巷的时候,王也要去!”兴王挥舞着拳头道,“王要将伤了二皇兄的那块石头碎尸万段!!”
言漠听及此,讪讪地瞄了一眼奇铭,垂眸不语了...
这是奇铭第一次在言漠身上看到如此闪躲又羞涩的眼神...看来手上的擅慢点好...他心下道,九皇弟也可以多留一阵...
奇铭如此盘算着,挂上浅笑看向兴王,表情意味深长...
回到王府,奇铭刚下马车便是一声厉喝:“来人!”
一众护卫齐刷刷地出现在大门前,齐声道:“王爷请示下!”
奇铭拿出名单道:“依此名单,挨家挨户收集罐香的残瓶,不得有误!不得声张!”
“是!”又是一阵齐齐的喊声,一众护卫领了名单便四散而去!
杨迷途躲在大门后面,看到言漠赶紧上前询问:“青木公子如何了?洗脱嫌疑了吗?”
言漠:“青木哥哥还得在牢中多待一阵,杨姑娘你且安心,他会没事的。”
杨迷途:“可是...牢中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言漠笑道:“这你就更不用操心了,杨姑娘,我和青木哥哥什么苦没吃过,牢里有吃有睡的,你就放心吧!嗯?”
奇铭与谨护卫一直注视着言漠,听到对方什么苦没吃过的时候,兄弟俩心中都不是滋味...
“先用膳罢!王都快饿死了!!”兴王领头,带着大家前往大厅准备用午膳。
午膳后,言漠坐在岩茗院的主屋中,竹水给她扇着羽扇,岚伯拿来冰品给言漠解暑。
言漠想着今日自己的失控还有离去的亲人,不禁暗自神伤...她看到岚伯端来沙冰奶酪,想起时候,在莫家庄,二叔就爱吃冰,嘎嘣嘎嘣地咬着冰块玩,偶尔会塞块甜糕和着冰块吃,偶尔会塞点果子,偶尔也塞奶酪...
岚伯:“这是白雪教我的,王妃,今日午膳你吃得少,尝尝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做,手艺不好...要是不合口味,我再重做。”
言漠微微红了眼眶,拿过冰品道:“谢谢岚伯...我能感受到这道冰品的用心,肯定好吃!”着她开始品尝冰品...
岚伯眼中微露不忍,正想点什么,门外就传来奇铭的声音。
“言儿,侍卫们悉数回来了。”奇铭拿着一个木盒子进来,太子紧随其后,当然还有屁颠屁颠的兴王跟在最后面。
等三人都落座后,岚伯欠身退出,准备更多的冰品去了。
奇铭打开木盒道:“这里一共是十二瓶罐香。”
言漠惊讶于侍卫们的办事效率:“不会是抢来的?偷来的?”
奇铭:“他们是用安师傅的御香膏换来的。”
言漠:“安师傅的御香膏?”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兴王翘起他的鼻子道,“安师傅可是京城中最负盛名的工匠手艺人!他的配香、雕刻、技巧玩意、服饰、家具、都是千金难求之物!!谁若是拥有一件安师傅做的东西,那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言漠咬着汤勺,见到兴王如此嘚瑟的模样,她就嘴炮瘾上体:“那你可有出自安师傅的物件?”
“......”某人翘起的鼻子似乎变短了!
“二皇兄!御香膏王也要一份!”兴王鼻孔吹气道!
“呵!”言漠轻哼一声,“那都是女子用品,不怕别人你娘娘腔?”
“你!!!谁娘娘腔了!!!哼!!”兴王双手环胸,耸肩生气,鼻孔吹出来的气都快赶上竹水扇的风了!!
奇铭见兴王成功调剂了言漠的心情,便解下腰间的佩玉伸手道:“此玉佩是安师傅三年前的作品,送予九皇弟罢。”谁知一起伸过去的,还有另一只手!
“这是安师傅今年的新作。”太子手中放着的是一枚龙纹玉戒。
神同步的两兄弟不禁对视了一眼!
幸福来得太快!!兴王收起怨气,瞬间变成了闪亮的汪汪眼!!
他抢下两物道:“谢太子哥哥!谢二皇兄!!哈哈哈哈~”
兴王喜悦的光芒照亮了全屋,闪得言漠不得不用手遮挡,这下她才看到回收来的罐香只有十二瓶。
言漠:“前日一共卖出去二十瓶,除去方府的五瓶,还有昨日案发现场的一瓶,应该还有十四瓶才是...剩下的两瓶呢?”
奇铭:“我正要同你这事,剩下的两瓶,不知所踪。”
言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