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心嗓门不小,要不然还是婴儿时期,在锁龙井哭,也不会被玄明听到了。
所以这会一哭,整个木质的房子,好像都在震。
那个小静元的小沙弥,连忙在一边安抚着他。
连外面拎水冲地的僧人们,也连忙从窗口往里看。
我眼看着玄心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
好像他好好的一个和尚,以后不能修成正果,都是因为和我睡给造成的一样。
而且这个睡,还真的只是单纯的睡。
眼看那些僧人们,也脸带着担忧,但顾及我和秦阳羽的身份,没有进来说什么。
可还是有僧人,急急的转到门口,轻声的问静元,玄心哭什么。
静元怕不只是听到玄心说了这个事情,他和玄心同进同出,或许听着玄心抱怨过,所以立马绘声绘色的跟那些僧人说了。
于是那些僧人再转眼看我的时候,目光中带着探索,好像我是什么专吸小和尚精血的妖怪一样。
搞得我一时很尴尬。
我想哄吧,可腿痛得厉害,他哭声也太大了,就算讲他也听不见。
秦阳羽更是没有浪费时间,趁着我被哭得神经紧绷,拿着那瓶酒精就倒在我伤口上。
好家伙!
硬币大小的伤口,还是剜出来的那种,一瞬间淋上酒精。
痛得我哀嚎一声,瞬间盖过玄心的哭声。
我痛得倒在床上,大汗小汗,哗哗的直流。
耳边全是我自己的哀嚎声,以及玄心越哭越小的声音。
等我感觉微凉的药粉洒在伤口上,跟着还有着微凉的小手,扯着什么帮我擦汗。
我才感觉眼前那种一直冒着的金星,慢慢的散去,入眼就是玄心还挂着泪珠、油亮油亮的眼睛,以及越抿越嘟的脸。
眼里带着同情,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轻呼了口气,实在是说不出话。
盯着玄心那张小脸,我想了想,朝他笑道:“放心,不会让你陪我睡的。”
我知道凌渊的目标是很明确的,他也提过我梦魇的事情,让我玉佛不要离身,能帮我醒神,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出让玄心陪我睡。
玄心听着我答应,脸色就是一喜,帮我擦汗的手,越发的殷勤了起来。
等擦完,秦阳羽也将伤口处理好了。
玄心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留,招呼着静元将那桶水抬走。
我这才发现,原本清亮的水中,这会好像挤了一些粘稠的墨,散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却也不散。
“这就是怨丝化掉的样子,散而不消。”玄心估计不用“陪睡”,所以很开心。
朝我解释道:“这些都会给我师兄处理掉的。如果你今晚睡不好的话,我到时让静元再给你拿一桶水过来泡个澡,降燥除焦,心无邪念,就不会被梦魇了。”
他这是连来都不敢来,生怕我这个坏他修行的“老巫婆”,抓着他,不让他走了。
等玄心和静元离开,我才瞥了一眼秦阳羽,小心的挪着腿,靠着床头:“你的伤怎么样?”
他这会将道袍扎紧了,我虽然看不清他的伤,但刚才上药的时候,他动作都很小心,明显不太好用力。
“被自己引的雷劈了个正着。”秦阳羽自嘲的苦笑了一声,将道袍解开,转过身来,给我看了一眼。
他后背本身就被他师兄抽得没一块好肉,昨晚引雷的时候,他将我搂在怀里,我什么都没伤着。
可现在他后背,就像打了花刀的脆皮五花肉,还是烤焦了的那种。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所以洒了药粉,虽然有着中药味,可看上去,就像脆皮五花上洒着的香料粉。
“要帮你处理吗?有药吗?”我瞥着秦阳羽,将搁在凳子上的伤腿往一侧挪了挪,示意他坐过来。
秦阳羽却认命的道:“有。你也该吃药了,你这一身伤,又一直流血,不吃药,怕凝血不行了。”
他说的时候,盯着我腿。
那被剜怨丝的伤口,洒了药粉,也包了纱布,可这会血已经完全渗透了。
我这才记起来,自己还得了个要命的病啊。
果然血债血偿,哪有这么容易消的。
秦阳羽认命的将道袍放好,盖住伤口,起身去我和他住的房间拿东西。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我,幽幽的笑道:“云淼,我俩真的是难兄难弟啊,每次碰上,都是伤得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你梦魇这么厉害,又不想破玄心小法师的修行。要不我吃点亏,我这道门阳羽陪你睡。我一身正气,也能驱邪除崇。”秦阳羽越说越兴奋,痛得抽抽的眼睛都大了几分,还亮堂啊。
我瞪了他一眼,忍着腿上的痛,轻笑道:“好啊。”
秦阳羽立马一脸自信放光芒:“那我去洗澡,你喜欢什么香味?我让玄心小法师,帮我找找。我代他受过,他肯定会乐意帮忙的。”
这越说越跟真的一样,他这是刻意让我放松的。
就像玄心能让人放松一样,其实就是打趣。
我瞥着秦阳羽,还要说什么,就听到身后凌渊低沉的声音道:“秦道长!”
他说话有点大喘气,搞得我和秦阳羽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扭头看了一眼他。
凌渊指了指我开始滴血的腿,沉声道:“再不拿药,血就越流越多了。”
就这么一会,那伤口血水渗透了纱布,开始大滴大滴的往下滴。
秦阳羽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住了,连忙转身去房间拿药。
“是凌渊君提出让玄心小法师陪我睡的吧?”我看着那滴落在老旧木地板上的血。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颜色不太像血,反倒有点像是红油漆。
而且还越滴越多,没一会我搁着的腿下,就滴了一大圈浓郁的血。
凌渊没有回我的话,而是叹了口气,直接弹出引出一根血情丝。
那血情丝好像活着一样,直接穿透了那外面染血的纱布,慢慢的钻进了伤口里。
我只感觉火辣辣的伤口处一暖,跟着好像有着什么轻拂的痒意,痛意被驱散。
然后连纱布上的血,好像慢慢的都干涸了。
凌渊伸了手指轻轻一勾,那根纱布被扯开。
那被剜出硬币大小的伤疤,已经结痂了,只有一个硬币大小、黑厚的血痂覆在上面。
凌渊伸手摸了摸,眉目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惆怅,跟着将手指弹了弹。
将另一根血情丝朝我伸来:“这是最后一根了,你拿手指来,我教你怎么用?”
我听到这里,愣了一下。
抬眼看着凌渊:“不是有很多的吗?”
刚才还有两根的呢?
可跟着,低头看一眼自己那伤疤。
刚才那一根钻进伤口里,没有再引出来了。
脑中猛的响起那天在车上晕倒,胡三娘说的话。
我燃了命火,凌渊好像用血情丝做了什么……
然后他万千如丝如网般的血情丝,就只剩两根了。
刚才为了给我治伤,他又用了一根。
现在连这最后一根,也要给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