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给你个机会,你要不要重新组织下语言,”慕大将军伸手按着额顶跳得甚为欢快的青筋,抖了抖嘴皮,“看看你刚刚都说了些什么鬼话?”
他要派人往燕关押送一趟过冬物资,所以需要他明儿上朝时装一次病。
这俩风马牛不相及的玩意放一起,有他喵半毛钱的关系吗?
是他好好活着影响了物资装车了,还是说他不装病,姓墨的这老混蛋玩意便找不到合适的人押送物资了?
嗯??
慕文敬捂着脑袋嘎嘎磨牙,要不是考虑到他家宝贝闺女还在场,小姑娘年龄太小不宜见血,他这会都想拔剑跟云璟帝好好聊聊后半辈子的人生、谈谈前半辈子的理想了!
“你要送物资,怎么就用得上我装病了?”慕文敬咬牙切齿,眼神刀子似的,可着劲儿地往墨景耀身上乱戳。
后者被他那眼刀刮得胆寒肝颤,讪笑着咽了咽口水:“咳,是这样的,小敬,眼下驻守燕关的近四万戍边军中,有一万多点,是你们慕家的兵马。”
“所以按理而言,你才应当是那押送物资的不二人选——若我明日在朝上提起此事,那帮朝臣们也定然是会推举你为督运的。”
慕文敬是纵横沙场二十余年的老将,武艺高强,对去往乾平边境的各式官道小路又都相当熟稔,定能选出最为合适的运粮路线。
若由他来担任督运,不仅稳妥无忧,还能大幅减少运粮车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
且主帅亲临边境,运送冬衣粮草,这对在燕关戍边的将士们来说,又无疑是种极大的鼓舞。
再加上祝升等人惯来看他不大顺意,若能有这机会将他支离京城,他们保不齐还会琢磨着再来一波“聿川伏击”。
是以,选慕文敬做此番的粮草督运,于前朝众人乃至边境将士们而言,怎么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朝臣们多半是不会放弃推举他的。
这若是放在平常倒也罢了,左右当日聿川伏击失利,各国国君这会也当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应该一时半会都不会再跑来乾平境内,对慕文敬设什么二次埋伏了。
至于侯府一脉……光凭侯府和墨书远手里攥着的那点死士,那还不够慕文敬喝上一壶呢,根本就不足为惧。
然而此次,此次的关键就在于……他之前答应了小阿辞,要让她和慕家四丫头趁此机会走一趟燕关,他根本就不想让慕文敬插手啊——
墨景耀望着房梁抽了抽鼻子,慕大将军见他摆出这副样子,下意识拧起了眉头:“但你想要委任的督运另有其人。”
“那么,你这次是想派谁?”
“阿衍。”云璟帝飘着眼神吐出两字,慕文敬闻此,目中不由露出一线茫然:“派七殿下……这当然也没问题呀。”
“反正殿下有去江淮赈灾、押送赈灾物资的经验在,押运一批冬衣粮草,自然也不成问题。”
“戍边军里的确是有一万的慕家军,但明远那臭小子还在燕关呆着呢,也未必就需要我过去振奋什么士气。”
“回头上了朝,你只管说要让殿下历练历练便是,这又不是多危险的活。”老将挠头,他这会头顶的青筋倒是不跳了,他发懵!
“也没必要非让我装病吧。”
“害,我这不是话没说完嘛。”墨景耀颤巍巍伸手掩面,企图用不看慕文敬的方式逃避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除了阿衍外,我还想再问你借两个人……”
慕文敬瞬间警觉:“哪两个?”
“……你闺女和你侄女。”云璟帝抱着脑袋哼哼唧唧。
下一息嗡鸣忽至、寒光乍起,茶案之上四尺余长的斩马剑已然出鞘近乎三尺,慕惜辞眼疾手快,一把按住老将的手腕,单指掐了他的命门,杏眼微沉:“爹——”
“您冷静点,是女儿求陛下帮忙想个法子,好让女儿和四妹妹趁此机会,走一趟北疆燕关的。”
“你?”听见这话、理智被人生生拉回了笼的慕文敬蹙眉转头,“你这丫头闲来无事,嚷嚷着要去燕关作甚?”
他腕子微抖,险些脱鞘的长剑立时便又安生回了鞘,小姑娘见他应当不会再拔剑了,这才悄然松了指尖的力道,慢悠悠收了手。
“那地方苦的很,可不是姑娘家的好去处。”慕文敬道,垮着脸重新闷闷落了座,一面单手揉起了自己的手腕。
——这小丫头方才捏他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留手,他这手上太渊都快被她掐麻了。
“女儿知道那地方苦的很,但咱们慕家,先前也出过不少驰骋疆场的飒爽女将呀。”慕大国师唇角微绷,小脸上一派严肃万般,“难道她们就不是姑娘家了?”
“再说,女儿又不是去打仗的。”
“女儿只是搭着殿下他们押送边关过冬物资的便车,去北疆走一圈罢了,呆不了几天——这点苦,尚不足戍边将士们所受之苦的万分之一,又有什么受不得的?”
“何况,女儿这次想去燕关,也不光是为了女儿自己。”小姑娘抬了眼,一双杏眸平静而又坚定,“主要是为了四妹妹。”
“你四妹妹……”慕文敬闻言稍作沉吟,形容微诧,“你是说,这一回,是瑶儿想去燕关?”
“对,爹爹,四妹妹先前来寻女儿玩的时候,曾跟我说过,”慕惜辞语调微顿,“她说,她也想边关走走,想在出嫁前,去看看我们慕家儿女注定的归途。”
“爹,您知道,我们慕家人,骨血里是生来便夹着风、带着血,裹挟着大漠的黄沙的。”小姑娘弯眼笑笑,“而阿瑶,她也是我们慕家的人。”
“她同样向往边关,向往战场,她想见识见识从前只存在于二叔口中的风雪与黄沙,见识见识连山之外的剑影刀光——”
“爹爹,二堂姐已经及笄了,阿瑶也眼见着便到了能议亲的年纪。”
“依着二婶的性子,阿瑶多半被她充作二堂姐的陪嫁媵妾,即便不做媵妾,也大抵会被她许配给那等能帮上二堂姐夫婿之人……”
话至此处,慕惜辞不禁低头叹息一口:“所以,爹爹,这一次,极有可能是阿瑶出嫁之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最后一次离开国公府、去到关山之外看一看的机会。”
“女儿想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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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我当时离着嗝屁,就差那么一咪咪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