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绿树葱茏,夏日的夕阳,余晖尚自耀眼,陆宛感觉到了世界的明亮。
她的脸上漾着遮掩不住的笑容,那笑容含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让她的容颜更加动人。
爱情在陆宛的心头,由此滋润出来的美丽,全都溢在她的神情之中。
但是,那份美丽越甚,李克定越不敢看她,因为他每看一眼,自责就会增加一分。
他在想着,是我负了陆宛,寒假的时候真不该三次约她,如今我要提出退亲,可让她怎么办呢?
此时,两只喜鹊打远处飞来,雄飞雌从,盘旋空中,而后落在了前面的枝头。
陆宛见后,首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克定,你看那两只喜鹊,多么自由自在。”
“我看到了。”李克定抬头望着喜鹊,心中却想到了柳之思,那如悦如羞的眼神仿佛笼罩着他,要是我能和之思也如喜鹊这般,该有多好。
陆宛看他在沉思,又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没,没想到什么。”李克定支吾着回答,他知道陆宛想听什么,但他不能撒谎骗她,说些违心的话,哄她一时高兴。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撒谎,因为他不能讲出想到柳之思了,那样的话,又会得惹陆宛不高兴。
这些日子陆宛的情绪波动的厉害,她总是处于一种失落和焦虑的状态,患得患失的心理让她极度敏感,也极度脆弱。她太需要李克定的抚慰了,得不到这种抚慰的陆宛,极度空虚。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本能的寻找着可以抓住的一切。这也是她不拒绝陈子龙在身边的原因,起码陈子龙可以带给她些微解脱。
李克定的回答,让陆宛有些失望,但起码他还在身边,陆宛是高兴的,便说道:“克定,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李克定问道。
陆宛很郑重的说:“咱们去美国吧,去那里学习,你看好不好。”
“去美国?”李克定吃惊地问道,他没想到陆宛能冒出这个想法来。他纵然知道自身有所欠缺,需要去西方补课,可就算去,也不是美国,因为他已经答应了梅子,要在适当的时候,陪梅子去英国。
“对啊,就是去美国。”陆宛劝导他,“你看风阅水不是从美国回来了吗?咱们也去几年,然后再一起回来。”
“你在这边上学,不是很好嘛,预科马上读完,就要正式进入大学,何必要去美国呢?”李克定在给她寻找理由,其实是在为自己寻找借口。
“这边不好,我不喜欢明仁。”陆宛说道。
她的心里想起了柳之思,如果明仁大学没有柳之思,她会觉得很好,很可爱。
但是,柳之思偏偏就在明仁,她的光环时刻笼罩着整个明仁大学,照耀着每一个人,给大家以光明,却唯独让陆宛觉得身处黑暗之中。因为柳之思吸引了李克定的全部关注,让她深受伤害。
陆宛感觉到了柳之思威胁,那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这种威胁如此强大,让她无法相抗,也无意再相抗,因为她想逃离了。
柳之思站在那里,不争不抢,而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却迅速向着柳之思飞去。
陆宛甚是苦恼和失落,因为她的快乐,她的幸福,都因为柳之思的存在,变得荡然无存;甚至她本该飞扬的青春,也因为柳之思的存在,变得黯淡无光。
她必须离开明仁大学,不是要逃离,是不得不逃离。
她想和李克定远远离去,去一个没有柳之思的地方,只有这样,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她的青春才能再度回来。
“明仁其实很好,也是唯一招收女子的大学,正适合你。”李克定为陆宛寻找喜欢明仁的理由,“何况你是明仁四艳之一,谁不知道你呢?走到哪里,都会令人瞩目。”
陆宛却说道:“什么明仁四艳,也不知道是谁编出来的。克定,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们三个不过是柳之思的陪衬。虽然我讲的直接,但事实就是如此,你说我讲的对吗?”
“不是的。”李克定否定了陆宛的观点,“你们四个,各有特色,各有千秋。柳之思的确更为耀眼,但你们三个也绝不是她的陪衬。比如你,神似秋水,清扬婉转,和柳之思风格完全不同,这就是你的特色,是独一无二的。你是陆宛,是很多人心中的绝世佳人,可不能看低了自己。”
“绝世佳人?”陆宛反问一句,“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告诉我,我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
李克定答道:“你在我心里,也是如此,是绝世佳人。”
“那柳之思呢?她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陆宛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这让我怎么回答呢。”李克定深感无奈,他不想伤害陆宛,只好选择暂时拖延,“陆宛,咱们先不谈这些吧,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和你好好谈论。”
“你是在逃避。”陆宛替他讲出了心里话,不过,她还是迅速变换表情,微笑说道,“以后再谈也好,今天好不容易在一起,不提这些了。”
李克定也知陆宛难得高兴,总感觉自己像个叛徒,移情别恋,龌龊之极。为此他自惭,自责,还带着一种深深的负罪感。
所以,他虽然和柳之思在一起,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可每当想起陆宛时,便让他的心灵难以安宁。
以前因为对柳之思无法追求,使他噩梦缠身,如今噩梦已经不再,却又让他背负上一种折磨,是负罪感对他灵魂的折磨。。。
一路之上,二人时而说着话,时而沉默。
很快到在东方福利院的门口,李克定说明来意后,二人进去见到了风阅水。
他正在教一个孩子学唱英文歌曲,见到李陆进来,眼睛一亮,起身说道:“克定,陆宛,你们来了,快请坐吧。”
李克定和陆宛坐下,风阅水便给二人介绍那个孩子:“他叫周寒,今年八岁,在这里生活三年了。”
又对周寒说:“这位哥哥名叫李克定,姐姐名叫陆宛。”
周寒很懂事的问候道:“哥哥好,姐姐好。”
陆宛看周寒生的瘦弱,身上的衣服也不太合体,已知孤儿们的艰难。
“周寒,告诉姐姐,你是哪里人呢?”
周寒虽然怯生生的,但回答的还算流利:“我的家在遵化。那一年,母亲带我来北京乞讨,她饿死在街头了,我就被东方福利院给收留下来。”
“哦。”陆宛心头忽然一酸。
她是陆家的二小姐,长于富贵之中,哪里知道底层的艰难。若不是见到周寒,还道是一个清平世界呢,怎能想到竟然会有人饿死。
陆宛鼓励周寒说:“周寒,你以后好好读书,等长大了,谋个好差事,也可以衣食无忧的。”
“我们都想好好读书,可是,我听说读书要花很多钱。”周寒生于贫苦之中,自然知道钱的重要性。
风阅水听后,说道:“周寒,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办一所学校,不收任何学费,到时候,只要你认真读书,就可以到我的学校里去。”
“那可太好了。”周寒又问道,“我们都能去吗?”
风阅水立志办学,改变愚昧,他说道:“你们都能去,只要想念书的,我都要。”
“那你哪来的钱办学呢?”周寒问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风阅水安慰周寒道:“这个你不用费心,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你别看我身无分文,可到时候,自然会有钱的。”
“哦,还是您有办法。”周寒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有钱,但也没有再问下去。
陆宛对风阅水要办学的事情,很是好奇,便问道:“风先生,你真的打算办学吗?”
“当然了,此事我考虑已久,早已下定了决心。”风阅水没有将长篇大论讲给陆宛,只是简答说道,“你看,有多少孩子渴望读书,然而这个社会是残酷的,没有钱,便读不起书。我要改变这种现实,虽然力量有限,但能改变多少就是多少,这就是我的理想。”
“你从米国回来,却想着这件事情,而不是去谋求高官厚禄,真是与众不同。”陆宛称赞他一句,又问道,“听说风先生是在康奈尔念的大学?”
“对的,是康奈尔。怎么,你也想去吗?”风阅水问道。
“嗯,我想去米国。”陆宛说着话,看了李克定一眼。
李克定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和她对视。
风阅水说道:“如果你想去的,要是申请康奈尔,我可以给你写一封推荐信。哦,对了,米国的大学,很看重推荐信的。”
“是吗,这和国内还是差别很大。”陆宛说道,“我们主要看考试,以分数决定。”
“以分数决定也有他的好处,我认为可以更公平。毕竟华夏的大学,大多是公办,不以成绩论的话,很容易变得脏污。”风阅水早就研究过东西方办学的差异,“西方是以私立为主,推荐信便很重要,是因为学校相信校友或投资人。但也有弊端,就是长此以往,部分人群会垄断资源,没钱没势的人,就是很聪明,也难以形成竞争力,进入不了好的大学。”
“你讲的这些,我还是不太明白。”陆宛笑对风阅水说,“咱们还是讲正事吧,今天过来,是想向你问计的。”
“是吗?”风阅水看着陆宛,见她秋水剪眸,煞是温婉,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吧。哦,对了,陆宛,你也别总叫我风先生,雨先生的,还是叫我阅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