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句话让皇后怎么去说？她又怎么敢说？
事到如今，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总要编一段可信服的话说出来，先将皇太后的怒火压下去一些再说。
否则就自己如今所面临的状况，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富察韵月心里很清楚，哪怕得罪皇帝，只要母族势力在，那都不要紧。
可若是将皇太后给得罪死了。皇帝就会用不孝的帽子直接压死她。
皇帝以孝治天下。
她如此作为，哪怕朝堂之上有无数的人会站在她这一面，也无法帮她反驳一二。
富察韵乐更知道自己如今再怎么辩解都是无用的。
因为皇太后的眼神里明显写着她今日必须要个说法，而不是能让她蒙混过关。
看来富察家族大出血是必然的了。
可富察韵月哪里知道？皇太后还有一个大招在后面等着呢。
“都是臣妾的错，上次臣妾看到钮钴禄小如入宫同纯贵妃说说笑笑的。”
“臣妾到底是她的嫡亲嫂子，可她却只是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臣妾心里有些不甘，可苏家人实在是甚少入宫，臣妾身在宫中，又无法接触到他们。”
“臣妾的母亲虽然在宫外，可也很少能直接接触到纯贵妃的母族。”
“为此，臣妾便将仇恨全都转移在了钮钴禄小茹的身上。”
“只是臣妾急火攻了心，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母亲她只是因着臣妾是皇后。臣妾的话就是懿旨，母亲无法抗拒，才做出如此大事。”
“还请母后从轻发落，只惩罚臣妾一人便好。”
钮钴禄氏浅笑，没有说什么。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皇太后刮杯盖儿的声音。
虽然皇后很急，富察夫人对于此事也很急。
可她们再如何也不敢去催促皇太后尽快去做决定。
万一明明没什么事情，就因为她们这一催促催促出了事情，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母后。”富察韵月端正不已的跪在了皇太后脚边。
“儿媳知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一切都因着儿媳嫉妒，都因着儿媳有了危机感。”
“自古以来有皇后在的情况下，后宫之中嫌少会出现皇贵妃。”
“可如今皇上他有皇贵妃，有贵妃，还有手中有实权的娴妃和有子嗣的嘉妃。”
“儿媳真的是慌了啊！儿媳是慌不择路，头脑不清醒犯了错，儿媳如今知错了，定然不会再犯了！”
皇太后不发一言，只缓缓低下头，伸手用护甲勾起了皇后的下巴。
双眼目视着皇后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这件事情你策划了多久？想了多少办法？”
皇后强自镇定，面上伪装的极好。
“儿媳想也没想，就将这件事情直接付诸行动没有什么周密的计划。”
皇太后冷笑一声，“事到如今皇后都不说实话，看来你的认错，可信度不高啊！”
皇太后冷冷的撤回自己的手，声音也随之冷厉了几分。
“带进来吧，让皇后和富察夫人仔细看看，这个人到底是哪个忠仆。”
很快一个蓬头垢面一看就是被用了刑的人，在两个御前侍卫的掺扶下走了进来。
皇后实在是没看清此人是谁，可定睛仔细一瞧，心下大惊。
“哀家真是没想到，在这后宫之中，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也能有这样的事儿。”
“皇后对自己身边的宫人倒是极好。给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配了个武义高强，喜欢以折磨人为乐趣的太监配对做夫妻。”
“怎么？皇后不知这宫里的宫女，在被放出宫前都是皇帝的所有物吗？”
“哪怕皇帝不收你这个宫女入宫为妃嫔，可你将好好一个女孩子送到太监那样的人身边去，你的良心是被狗给吃了吗？”
“如此做，你是有多笃定身边的人会一直衷心耿耿的追随你。”
“祸乱宫闱是多大的事，皇后不是不清楚。”
“后宫明令禁止的事情，皇后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的很。”
“哀家是不是得佩服你，敢作敢为，什么都敢尝试，颇有先帝风范啊！”
“看来留皇后在这后宫之中，倒是委屈了你。我大清朝的人才怎么能拘泥于这小小天地之中呢？”
“等皇帝出远门回来了。哀家就亲自写奏本，让满朝文武仔细商量一番，在前朝给皇后留个位置。”
“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可皇后的心极大。干政都全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哀家也亲眼见证一下，富察皇后是如何颠覆我大清朝纲的。”
“若是皇后能做到孝庄老祖宗的三分之一，哀家以后下去了也是个功绩。”
“桂枝啊！你也别闲着了。去翰林院要一份近几年的科考资料给皇后。”
“就同他们说皇后要做大清朝第一个女状元。”
“小小的一个皇后之位已经满足不了她了，更满足不了富察家族的大胃口了。”
“至于这个胆敢到钮钴禄府行刺的太监，暂且就关押在慎刑司吧。”
“记得一定要看牢，莫要让人给了结或是救走了。”
“此事也算是给哀家提个醒，哪怕如今贵为皇太后，哀家也不能放松警惕。”
“哀家这条命啊，还是有许多人惦记着呢。对了，给全宫上下所有妃嫔们都提个醒。”
“若是谁从前撞破或是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儿。都到纯贵妃那儿去写一份供词。”
“若有那供出来的东西有用的，哀家定然会大肆封赏一番。”
“明年就是皇帝登基第十年。又该进行大选了。”
“会不会被新入宫的新人给比下去，能不能再晋升一番，就要看她们怎么做了。”
皇后此时也是暗暗心惊。
虽然她觉得自己做事一向小心谨慎。
可后宫之中哪个女人活到现在，不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呢？
自己做的事情别人知道多少。说实在话，她心里还真没有数。
如今的她只后悔，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想法子隐瞒。
想想也是，皇太后这样的人向来都是一击即中，怎么可能会只凭借三言两语就敲打她一番？
如今皇后颇为心焦，想着好歹还有个父亲脑子够用，可以去想想法子。
但皇帝今日出行，随行的有自家父亲。自己要是写信给父亲看，定然会入了皇帝的眼。
如今皇后才发现除了父亲外，能用的人真是寥寥无几。
唯一一个尚算能用的人才，还是早早就被得罪死了的自家弟弟。
皇后此时只想哭，可皇太后连个哭的机会都不给她。
“皇后也该回宫了。皇帝本来罚你禁足就没有给期限，如今看来何时解除禁足更是没期限了。”
“这次，哀家可以看在你孝顺你母亲的份儿上，饶了你这次私自出宫的无心之失。”
“若是再有下次，富察家族的人都要受你所累。”
“哦，对了，富察夫人既然与皇后母女情深。你家富察大人如今也不在府中。那便搬到钟粹宫去同你女儿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吧。”
“哀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样的方便之门，可以偶尔为皇后开上这么一开。”
“母女团聚自古以来都是件好事儿。你们母女二人好好享受这美好时光吧。”
皇太后说完话，甩袖离去。
桂枝自然肩负起了送富察夫人与皇后回钟粹宫禁闭的重任。
不止如此，桂枝嬷嬷还站在钟粹宫外，命令小太监们将钟粹宫的宫门封死。
后又在墙上开了个小洞，吃喝都在此处递进去。
“皇后娘娘莫要怪罪，皇太后娘娘也是担心您万一哪日想不开，非要再出宫去送个十几封信。”
“若这信件到了皇太后娘娘手中倒还好。可若是被旁的妃嫔或是其他世家大族不小心给捡到了，难免落了你富察一族的面子。”
“想来富察大人最在意的应该就是富察满门的荣光了，老奴到现在都还记得，富察家族的族长是皇后娘娘的亲大伯。”
换一句话就是，富察家族不是你老爹说了算，还是消停些的好。
富察夫人此时脑子里虽然乱糟糟的，可护女心切的她还是第一时间制止了女儿要反驳的话。
“臣妇谢过桂枝嬷嬷的教诲，定然会遵照皇太后娘娘的吩咐，好生教导女儿。”
“还请皇太后娘娘放心，等到陛下回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定然会恢复到最初的样子。”
桂枝嬷嬷笑着诶了一声，“那感情好，劳烦富察夫人多多费心了。”
“对了！瞧老奴这记性！倒是忘记说了。若是富察夫人教导不好皇后娘娘的话，咱们慎刑司那边的老嬷嬷教导人倒是有一手的。”
“只是那老嬷嬷常年来都是和粗人打交道，段上力道难免……”
“嗐！也是老奴多心了。皇后娘娘如此冰雪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用不上那么极端的教导手段。”
“如此，老奴就代表皇太后娘娘说一声，期待富察夫人的教导成果了。”
“你们记得定时给皇后娘娘和富察夫人及整个钟粹宫里面的宫人们递吃食和水。”
“皇后娘娘再如何也是皇后娘娘。”
“虽然钟粹宫外的事情她管不着，可若是将皇后娘娘给饿坏了，渴坏了，那就是你们的责任了。”
“你们也不要担忧。若皇后娘娘非要以绝食绝水的方式抗议。只要你们家东西递进去了，再如何这事儿也怪不到你们头上。”
众人都懂了。不管皇后怎么作，只要不出这道门，爱如何便如何。
里面的皇后也听懂了，哪怕她一心想把自己往死里作，只要死在了钟粹宫内，再如何都无所谓。
她心里也清楚，宫中暴毙的宫妃，突感恶疾的小贵人常在，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
后宫之中死个女人在正常不过，哪怕是皇后，前提不也只是个人吗？
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这都是常态。
从另一层角度上来讲，皇后也明白这是皇太后同自己的交代。
她钮祜禄氏什么都不怕，哪怕是大清皇后的生死。
这大清的皇后还少吗？连前朝的那些官员的夫人没了，还能立刻就有个继室入门呢。
就她在皇帝与太后心里的地位，兴许他们还巴不得她早点儿把自己给作没了呢。
尽管再不情愿，富察皇后此时也不能一声不吭地任由桂枝嬷嬷就这么走了。
“桂枝嬷嬷的话，本宫都记住了。”
“还望桂枝嬷嬷多多照顾母后，让母后身体康泰才好。”
富察韵月的这句话，让桂枝嬷嬷没来由的皱了皱眉。
她的内心其实也担忧皇太后，于是也不打算在此处停留了，快速的朝着寿康宫的方向回去了。
刚刚抵达寿康宫，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桂枝嬷嬷脸上的笑容随即也挂了起来，笑盈盈的走了进去。
“老奴给纯贵妃娘娘请安，给两位公主请安。”
“老奴刚刚从外面回来，听到里面皇太后娘娘笑的这么大声，便知道定然是纯贵妃娘娘领着两位公主来了。”
苏婉宁冲着桂枝嬷嬷点了点头。
桂枝嬷嬷凑到了皇太后的耳边，说起了皇后最后的那句话。
皇太后钮祜禄氏的眉毛蹙起，难不成是皇后身上带着可挥发气味的毒药不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所致，皇太后突然觉得自己呼吸不那么顺畅了。
“正好婉宁带着两个小公主来了。桂枝，你去太医院请刘谦刘院判来一趟。”
苏婉宁虽然不知皇太后为何突然让桂枝嬷嬷去请刘谦，但她看皇太后突然不太好看的神色变化，便猜测可能是皇太后哪里有些不舒服了。
但她现在也不会去问出口，明显是因着桂枝回来回话之后皇太后才不舒服的。
苏宁自然不会随意去问皇太后哪里不舒服。
万一刘院判查出来什么问题没有，只是心理因素的话，她这关心的话问出去让皇太后多没面子呀。
两个小公主都是乖巧聪明的孩子。
他们见自家母妃眼观鼻鼻观心，自然也不会将问候皇太后的话说出。
关心皇太后这个事情不着急，等刘谦刘院判诊断结束后再关心也是不迟的。
皇太后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不舒服，可看到苏婉宁和两个小公主如此乖巧懂事的样子，也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皇家妃嫔与皇家公主该有的样子呢。
皇太后请脉的事情，太医院自然不敢怠慢。
很快，刘谦便拎着医药箱就跟着桂枝走了。
可刘谦走了不代表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们会忍不住八卦几句。
有那与郭太医不太对付的太医自然会嘲讽两句。
“我怎么记得刚才郭太医去收寿康宫跑了一趟？”
“这到底是诊断出什么问题了？怎么皇太后娘娘又派人来请了刘院判？”
“瞧你这问题问的，某些人医术不精呗。”
“咱们这太医院一直以来都是医学世家。”
“这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小药童，穿着太医的衣服就真以为自己医学无双了。”
“只希望咱们刘院判医学高超，可别让皇太后娘娘真出什么问题。”
“不然呐，某些人和他的九族可就要危险咯。”
郭太医紧紧攥着拳头，一声不吭。
这些太医们哪里知道，皇太后找他并不是给她自己请脉。
忽然，郭太医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要请假出宫一趟。
可让郭太医没想到的是，他刚出太医院的门。景仁宫的小风子公公就在前面等着他了。
“郭太医，这是要去哪儿啊？”
小风子公公此时心里那叫一个庆幸啊。
幸好他习武了走路快。
不然他还真堵不住这郭太医。
说来也是巧，苏婉宁什么也没有问皇太后，倒是让皇太后记起来有一个人没被她控制起来。
可桂枝嬷嬷到底是出门去了，她也不怎么和寿康宫的年轻太监打招呼。
寿康宫的老太监虽然有些资历，可到底年龄在那儿摆着，真要与郭太医撕扯起来，还真不一定赢。
猛然，皇太后便想到了苏婉宁身边有一个小风子，是一个脑子转的快的。
最要紧的是，他懂些拳脚功夫。
于是小风子公公就这么出现在了郭太医的面前。
“劳烦郭太医带着药箱，随咱家走一趟。”
见郭太医提出他如今已经告了假，说家中还有事情要忙，小风子也不浪费时间，直接掏出了苏婉宁给他的令牌。
“纯贵妃娘娘有话，郭太医，请随咱家走一趟。”
“至于郭太医府中有什么事情，咱家定然会秉明了纯贵妃娘娘，纯贵妃娘娘为人仁善，自然会帮郭太医解决后顾之忧。”
“若是郭太医不放心，让咱们家纯贵妃娘娘宣了您的夫人和您的孩子们入宫，想来皇太后娘娘也是支持的。”
“如果郭太医还要继续坚持，那咱家可就有理由怀疑郭太医您是有什么事儿要瞒着皇太后娘娘和纯贵妃娘娘去做了。”
郭太医还能怎么办，郭太医也很绝望啊！
他就算是为富察一族办事，但前提也得是保他一家平安的情况下呀。
“还请风公公稍等片刻，微臣这就去准备药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