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苦寒,外头有早开的雪梅,一路飘着淡淡的冷香。
沈容一路转过回廊,便到了自己的容音阁。
跨进门去,就瞧见一个梳了双丫髻的丫头伏在外间的桌上好眠,面前不远处还放了个针线篓子,里头装着还没做完的针线活儿。
这是她在府里的两个大丫鬟之一,莲香。
沈容也不叫她,径自从外间走进里间。
件件物什都是熟悉中透着陌生。
桌椅软榻都是上好黄花梨木,清雅至极,临窗的方几上摆着一炉上好的沉水香,袅袅暖香,似乎驱散了不少身上的寒气;妆奁前面摆满了各式的珠花簪钗和胭脂水粉……
沈容静静地立在那铜镜前,望着镜中那一张姣好的脸:十五岁正是最好的时候,此时还没有困兽的灰败,生机勃勃又带着点少女的青涩,可越是如此,眼角眉梢那天然的妩媚与明艳,便越是明显。
不然前世她求助秦瑛时,就不会被他困于后宅,更不会被当做礼物送给谢寻。
沈容忽地轻轻一嗤,一把将铜镜压了下去。
前世跟一群人精话真心,谁也斗不过,沈家家破,还赔上了爹爹和自己的性命。
只是这一世,看谁的演技更精湛吧……
外间睡着的莲香却被惊醒,听见声响,连忙站起来,一掀开里间的帘子就看见沈容坐在妆龛前,顿时把手里的针线篓子砸到地上,小脸雀白:“莲香竟不知姑娘提前回来……还以为是什么贼人入了房内。”
沈容回眸看她一眼,“以为是贼人怎的不喊护院过来,倒是胆子不小,自己进来瞧。”
“奴婢没想那么多。”
这个丫鬟原是跟在曼禾身后做事的,颇有几分曼禾的稳重,可一遇事就慌手脚,可也算忠心。
她以前常常往外面跑,从未顾及过自己院子里的人,也不在意她们是否过得顺心,如今想来也是非常的自我。
前世沈家落难,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都颠沛流离,特别是她院子里的,啥也没落到好的,也算是她是沈家对不住她们。
才晌午,日头从窗户照进来,她忽然觉得困倦,重活一世,爹爹那边会有所防范,自己也有了初步的计策,紧绷的情绪一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谁来了也别打扰我,我去睡会。”沈容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打了个哈欠,“你去告诉曼禾,让她去大房走一趟。”
沈容鞋子一脱,裹着被子就没了动静,留下云里雾里愣在原地的莲香。
这一觉沈容睡得很沉,等她浑身酥软得醒来时,外面的天色是暗的。
咕噜噜,肚子首先发出了抗议。
“莲香,摆膳!”
沈容生龙活虎朝外间喊。
帘子一掀,曼禾和莲香便端着晚膳走了进来。
容音阁有自己的小厨房,沈容的每日采买也是单独的,账也是不经过大房的。
她们都懂沈容的口味,浓淡交互,还准备了一碗素菜汤。
曼禾把聚香阁她最爱的荷叶鸡端上桌时,还热气腾腾的。
沈容只是挑眉看了曼禾一眼,便在桌子旁坐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可以吃下一头牛。
曼禾摆好膳,替沈容布菜,“姑娘睡了一天两夜,应是饿坏了。”
一天两夜!?
她还以为仅睡了一个下午而已!
怪不得如此饿。
“从大房回来可有事发生。”
“我从大房那边知会了孟夫人之后便回来当差了。姑娘就寝期间,大夫人着人来寻了三次,都被我挡了回去。老爷今早不放心来瞧过姑娘,见您睡得正香,便没喊醒您,紧跟着带着季护卫外出了,说三个月便归。”
点点头,爹爹经常外出,以前还带着她,她也并未觉得奇怪。
沈容进食速度虽有些快,但是却很是自然流畅,并不会让人觉得粗鲁。
只是……孟氏找了她三次?
不用想,沈容也知道,定然是刚回来时训诫了几句孙嬷嬷,那婆子在背后嚼舌根呢。
如今沈家后宅实际是孟氏在掌家,沈虞只是协助。孟氏全心全意培养沈虞,对外说是沈虞掌家,主要还是为了替沈虞扬名,提高她的声望,以便谋求更好的姻缘。
沈虞去年及笄,如今正是许亲的好年纪。
自己惩治了孟氏身边的人,在沈家威风惯了的孟氏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不过曼禾能把孟氏的人挡了三次,这是她比较惊讶的。
曼禾看了沈容一眼,抿唇又想了想,“奇怪的是……大姑娘从静安寺回来,竟带了一名陌生男子,把人扔到马厩处当差,也不知是何缘由。”
沈容赞赏地看了曼禾一眼,曼禾能从如此杂乱的事中看出这特别之处,可见其细心。
前世,这个阿九在沈家那段日子确实是前尘尽忘的,她觉得定然和静安寺那晚发生的事有关,至于他是何时恢复正常的,她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你去找一位大夫,去给那男子瞧瞧,他要是问,就说是沈虞请来的,再把此事透露给沈旭。”
“哎。”
听到此话的曼禾表情都没变,答应一声便脚步轻巧地掀帘出去了。
吃完饭略饮了几口茶,沈容便觉得浑身有些粘腻,便吩咐人准备沐浴之物。
泡在撒满了花瓣的浴桶之中,沈容手里悠闲地翻着一本书册,上面大胆形象的图案让一旁伺候的莲香脸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烫得很。
自家姑娘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姑娘和她一般年岁,这般冲击的画面,姑娘还未及笄,又是怎么经受得住的?!
“你的身子是用什么做的,这么的香,这么的软……”
沈容一本正经且严肃地念出图册上的对话,抿唇思考着什么,让莲香差点把手里的巾帕都扔到了地上。
尽管沈容对前世男欢女爱的记忆已经很是模糊了,但见到那些个画面,便全明白了。
既然要做,就放开来做!
把书册一扔,闭上了眼睛,整个人都沉下了水中,窒息的快感没多久就袭满全身,让她浑身都兴奋起来。
破水而出时,水珠从娇嫩的脸颊滴落,长睫沾着水珠,袅袅水雾中,让她宛如仙子,皮肤红润,宛如美玉,毫无瑕疵。
出水芙蓉,让一旁服侍的香莲都不由看呆了去。
姑娘浑身上下长得可是太美了,无一不是恰到好处,腰线那惊人的弧度,更是少见……
正值隆冬,天气冷得紧,内室烧了银炭,暖融融的,即使这样的天气,软榻前的窗户也是撑起的。
沐浴完的沈容盖着毛茸茸,看着就很暖和的毯子坐在窗户底下,拿着汤勺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面前的燕窝,窗外是凌寒独开的寒梅,此情此景,也颇为得趣。
内室帘子一掀,曼禾回来了。
知道自家姑娘喜欢直接了当,曼禾直奔主题。
“姑娘,那名马奴原先被扔在柴房,奴婢擅自做主把他挪到了西北角独间的下人房,”见沈容兀自赏梅没有打断她,她继续道:“经大夫诊断,那马奴身中剧毒,所幸曾服下一颗清毒丸,阻止了毒性蔓延,可还是伤了心脉,至于后遗症,需要他醒来方可知,只是那马奴需要每七日服用一副药,药引昂贵,需姑娘定夺。”
沈容点点头,“照大夫所说办即可,需要多少银子去账房取。”
曼禾有点迟疑,如今大夫人掌家,如此大的支出,怕是那边又不得安宁。
沈容当没看到曼禾脸上的表情,“曼禾,你要记住,整个沈家的银子,我沈容都可以说了算!我往日懒得管,不代表沈家由大房全权做主!”
曼禾脸色一白,才惊觉自己也是被这沈家后宅以大房马首是瞻的风气侵染了,追根究底,沈家家主是沈正,是眼前这女子的父亲!
曼禾脸上的迟疑消失得干干净净,“奴婢记住了。”
沈容点点头,“大夫可说此人会何时恢复?”
“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沈容自然知道他的后遗症是什么,前世的他不知何时恢复了记忆,竟也在沈家留了一年多,要说他没有目的,鬼都不信。
曼禾下去了,沈容依旧半靠在软榻上。
窗外天寒地冻,她自是知道下人房如今是何光景,说是冷如冰窖也不为过。
沈容眼神高深莫测,嘴角扯了个莫名的笑。
这对于正在生病的人怕是雪上加霜吧。
下了软榻,把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用发带把了散落的长发简单束了起来,拎起一旁温好的酒后便独自出了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