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南下的列车，卢仲奇还觉得这一切特别不真实。
他甚至都没跟小雯道别，就这么走了。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不知道怎么说，干脆就这么走了。
回来再说吧，如果他能回来的话。
窗外的景色有点荒凉，远远望去看到的并不是秋天的丰收，而是随着寒风刮落的枯叶漫天飞舞。
田地里零星的人影远远看着像是一个一个活动的小黑点，这个秋天给人的感觉只有破败，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把行李放到下铺，活动活动手臂，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蛇。
自从它盘在手腕上他就很在意，时不时都要看上几眼，生怕它不高兴了咬自己一口。
卧铺车厢的喧闹还在持续，还有很多人在找自己的车厢，找到车厢的已经在互相寒暄。
他坐在床上向外面看去，感觉自己所在的车厢跟外面就像是两个世界。
一个热闹充满生活气息，一个完全相反。
眼睛扫过两个在下铺坐着的人——他来之前已经有人坐在下铺另一边，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他们似乎是闹了点矛盾，都在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空气中弥漫着不愉快的气息。
这时候陆续有人挤了进来，带着兴奋的语气把行李扔到了中铺，随意地坐在他身边。
大声的聊天。
他有些不习惯，干脆站起来走到过道里。
过道里已经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拥挤了，不用跟别人近距离接触，感觉舒服多了。
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匆匆赶车的人。
“您好？”
“啊，你好。”
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冲他打招呼。
她一头利落的短发，笑起来粉粉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窝，眼睛亮晶晶的。
深色冲锋衣、利落的迷彩裤加上运动鞋，一个不算小巧的背包，也是远行的人。
“可以让我过去吗？”见他没有让路，女孩笑着说。
“啊啊，对不起。” 他赶紧让开路，并伸手示意她可以过去了。
女孩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好奇的盯着他的手镯问道：“您的手镯很特别啊！”
“很少见男人戴手镯，这款式很特别，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个，我想不太方便。”
他可不敢把手镯给她看，万一小蛇突然动了会吓死人的。
女孩的眼睛闪过一丝失望。
她抿了抿嘴，扬起手里的车票说：“您好，我叫杨玥。”
“很高兴认识你。”
“我准备搭乘这班车到终点站。看样子我好像还和您一个车厢，请多关照啦。”
“我叫卢仲奇。”
“能跟美女一个车厢，我很荣幸。”
“背包很沉吧？是中铺吗？我帮你放上去。”
他客套地伸出手准备帮她放行李。
杨玥笑着说：“是下铺，我自己放就好了。”
她走进车厢，摘下背包顺便脱掉了冲锋衣放在另一边的下铺，看了看坐在下铺吃面的男士。
可是那对情侣聊的很开心，并没有注意到她，因此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经常出门在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看见自己了，就是不想让开。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她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确定，借着这个机会又走了出来。
“坐您对面好吗？”她又看了看车厢内的热闹，笑了笑道：“怪不得您坐外面了，也是下铺吧？”
“对呀。”他摆了个无奈的表情。
“您准备去哪里啊？一个人吗？”
“和你一样准备到终点站，不过…我不是一个人。”
他不知道小蛇能不能算是人，它有思想能交流，还帮自己解了毒。
可以说没有这条小蛇，自己就只能等死，所以他不是一个人。
“我是一个人，我准备从终点徒步”
话说到一半，她顿了顿，总觉得一靠近这个人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您介意我给你号号脉吗？我家祖传铃医。”
“呃，不用了吧，我觉得我挺好的啊，最近气色也不错。”
他并不想让她号脉，怕她发现自己的心跳不正常。
还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对着镜子看了好久，看不出来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觉得您的脸色很好，看起来气色也是好得不得了。”
“可是又觉得您的脸上有股不太好的气息，抱歉我说的话不是太好听。”
杨玥见他不信，赶忙解释道。
“啊啊没什么，真不用了，我挺好的。”不知道怎么说，他干脆表现出了敷衍的意思。
见他明显不想让自己号脉，很疑惑但也不太在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因为这几句话，两个不熟悉的人有点冷场，相对无言只好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下铺总算安静下来了。
卢仲奇回头看见那对情侣已经睡到了中铺，好像背对背在玩手机。
正在犹豫是直接走回去躺下，还是跟她打个招呼再走，毕竟刚才两个人突然的沉默很尴尬。
贸然打招呼也很尴尬吧。
杨玥也有些累了，刚才的气氛她没有把控好。
因为她一直偷偷关注着卢仲奇的脸色和状态，忘了寻找话题了。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假装很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了。
有点懊恼，也有点好笑。
她忍着笑站起来走回去躺在下铺，并没有跟他打招呼。
别让他更尴尬。
见她走了，卢仲奇也在心里暗笑自己想的多。
躺下来想要睡一会儿，但是这火车咣咣荡荡的一时也睡不着。
整趟列车的车厢都逐渐安静下来。
早起赶车的疲惫渐渐涌了上来，和脑子里的浆糊一起直接糊住了眼睛。
他很担心自己的心脏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事已至此，想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放松了精神准备入睡。
脑子里却还是不停闪过这些年的自己，想起学生时代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和工作后越发谨小慎微卑微的自己。
临走时他其实去了趟小雯那里，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屋。
还有自己手腕上这条神秘的小蛇和自己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的心脏。
想着，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不知不觉的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