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银夏对视一下便走了。
雨势太大,模糊了前路,到门口看见斗笠下毅然挺立的男子,“有劳穆大人。”
男人点头回应。
淅沥淅沥哗啦哗啦,雨还在下马车不能入宫,她知道所以尽管大雨她也必须步行进去。
穆宁递来伞。
二人走在路上苏蓝桉望着夜雨的宫中,宛如天顶仙宫,雨在房檐上串成一大珠帘,如烟如云,如霜如雾笼罩下来,她如置身于一幅绚丽的画卷中。
如约为小皇帝服侍完,只是她没有见到顾言祈,不知是否要禀告他,于是出了寝宫她故意在殿外避雨边等他。
等了一会儿,她身上被淋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这么大雨,油纸伞也怕是撑不住。
她想找穆宁告诉他转告顾言祈,可也不见顾言祈。
她觉得顾言祈这么大雨不会来了,左右张望一下撑起伞离去。
没走多远他就听见穆宁在身后叫她,“苏家小医请留步。”
苏蓝桉回眸见穆宁神色有些慌张,她便问,“穆大人可是主上有不适?”
穆宁盯着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他突然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苏蓝桉被他猛的一拉伞脱手而出飞了出去。
她试着挣脱,“穆大人,您要带我去哪。”
她有些慌张,毕竟她是女儿身,被人拉着,是说不明白的。
不一会儿到达寝殿外面,匾额上面提青玄殿。
“这是何处?”
苏蓝桉收回手心里有些发怵。
“这是祁王寝殿,他犯了旧疾在里面不肯出来,别人不敢进入,劳烦苏小医给瞧瞧可好?”
原来是这样,那你直说啊,吓得她一路都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飞的。
她点点头,医治人无妨,这是她强项嘛。
“不必客气。”
穆宁退后了一步。
苏蓝桉见寝殿内灯火微暗,不点蜡烛根本看不清脚下,入内后乌漆嘛黑阴森森的,与小皇帝那处简直成了对比。
她小心翼翼,似乎来到了狼窝,后颈发凉,她闻到殿内悠悠檀木熏香,忽然脚下暖暖的,可能是她身上淋湿脚踩在毛茸茸地毯才倍感舒适吧。
不过怎么还有另一种味道?她鼻子嗅了嗅,酒,越往里走冲鼻的烈酒味越浓。
难道顾言祈今日喝了酒所以才没去小皇帝那?
她不得以拿起一旁蜡烛才勉强看清里面结构模样。
殿内非常清冷,陈设很少,只有几种必要的东西,还有两个花瓶,甚至连个值钱的字画都没有。
她忽然眸光定格在坐在地下的顾言祈,后背半靠着床榻,身上玄色长襟袍散开,隐约露出如玉般健硕宽阔胸膛,男人一动不如雕像般,薄唇微赤,兀的显出几分摄人心魄的美。
她凑近了,仔细一看满地酒瓶,怪不得会有这么大酒气。
她慢慢靠近他,想诊脉,查看他有何不适,忽然她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何人!”
她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拉到,身体一下子撞进一炽热身躯。
他瞬间发觉胸前一凉,他的手无意搭在她臀上,感到身前柔柔软软,女子身上有着淡淡墨竹风声,清新怡人,饮了酒本就身体灼热,遇到凉凉的东西忽然很舒适,那感觉就像冰与火的碰撞,雪与风的交杂。
她心跳莫名加速,快速从他怀里逃出,她立刻跪下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看着男人眸色安安静静盯着她默不作声,这反倒让本就惧怕他的冷意又入骨三分。
男人凌乱的碎发挡在眼前,丝毫盖不住他那双深邃星眸,脸上多了一分酡红,比往常没有血色的冷脸确实好看许多。
酒意入眸涟漪迷离,他的脸就在她面前,她能感受到喷洒在额间的温热气息。
“我、来给你诊治。”
苏蓝桉太过害怕,她一时间竟然忘记压声音。这不糟了,他有没有听出来,他到底认出来没有,要不要如实交代。
男人审视她眼睛,地下倒落的烛火将二人影子拉长,她从他眼中看见慌张的自己,气息不稳的自己,甚至露出小女儿娇羞的自己。
她立刻移开眼眸,“我、”
男人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他慢慢抓着她的脖子,指腹力度骤然收紧,“我的话你敢不听?滚!”
男人一把推开她,她没受住,倒在了地下,她一时间慌了她有夜盲症,没有蜡烛心急之下更摸不清前路,一路撞了桌子,又好像打翻了笔墨,慌不择路。
她听见男人传来痛苦呻吟声。
她心再次悬起,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何声音这般凄惨。
她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看,可是他刚才吼自己出去,还是不惹他好吧。
可自己是医师,医师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最终她还是心一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拼了。
她见男人面色痛苦,捂着膝盖垂头,手死死抓着膝盖颤抖,那种感觉好像被万蚁侵蚀一般。
她当即掀开他袍衣,露出的腿都是疤,一道道深痕定是此前入肉三分。天呢,他是怎么忍得。
“滚开!”
男人仿佛不想将自己脆弱,柔弱不堪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所以才会不肯看太医把自己锁在屋子饮酒以麻痹痛苦的自己吧。
这一刻她的内心没有在动摇,因为他曾保护过千千万万子民,对上他没有谋权篡位,对下他不罔顾黎民百姓,凭什么他可以护着别人,就不能让别人也护着他?
她鼓起勇气再次靠近他,“让我看看。”
男人一把揪起她衣领,她身上衣服瞬间聚拢于胸前,全身紧绷起来,倏尔脸色一红覆上了他的手,想试图掩盖什么。
男人本是一双猩红暴怒的眸子,可忽然感受到手前一片柔软,他看着她眼睑垂下,一双眼睛乱眨,就如林间被突然惊到的小鹿惊慌不已,却又抿唇不吭声。
他缓缓松开手,移开了眸子。
苏蓝桉整理着衣服,悄无声息掩盖自己慌张的神情,既然紧张就不要说话,不说话他肯定看不出来。
她扭头就跑。
顾言祈见她扯腿就跑的样子,摇头哂笑,小丫头片子到底还是怕了。
连殿门都没关。
可不一会儿那个惊慌失措的小鹿居然自己跑回来,还打了一盆滚烫的热水。
她不容分说快速投帕子随后贴在他膝盖上。
他有些诧异,她竟然还敢回来,当真不怕他?